第三百零五章抑製不住的思念
一而再再而三聽到墨沉提妹妹，穆靈雪不由感到好奇，往前微微傾了傾身子，問道：“你妹妹都是怎麽弄丟的？還一下丟了倆。”
墨沉啟動汽車，離開酒店，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明明不想靠近穆靈雪，又狠不下心拒絕她。明明不想跟她說話，又忍不住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他把妹妹出生的不幸，樂樂的出現和離開，都一五一十全部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最後說：“她應該是恨我的，若不是我把硫酸潑到她的身上，她應該不會走。她跟著她的親生父親一走不回頭，我和爹地動用了那麽多的力量，都找不到她的位置。一直到今天，也不知道她過得怎麽樣，也不知道她親生父親對她好不好？如果好，萬事大吉，我為她高興。可如果不好，我心裏就會很難受，更怕她一個人離家出走在外麵受苦。你都不知道，她小時候好喜歡離家出走，一不如意，就收拾行李要離家出走。那時候才兩三歲，撅著屁股蹲在那裏收拾衣服，衣服都拿不好，塞什麽一樣往包裏塞，好搞笑，我現在都記得。”
穆靈雪也覺得好可愛，拍了拍墨沉的肩膀，笑道：“你有她的照片嗎？能不能給我看看，一定是粉嘟嘟的可愛。”
墨沉認同她這個觀點，難得地笑著點頭，並從西服內兜裏掏出錢包遞給她：“裏麵放著一張合影，是我們三歲生日前幾天照的，雅安阿姨給照的，說是照得漂漂亮亮，爹地媽咪的飛回來的飛機就能飛快點。當時真小，真單純，什麽都信。”
墨沉打開了心房，忽的從悶~騷變成了話嘮，他什麽都說。
穆靈雪一邊聽著，一邊打開錢包，一眼就看見兩張照片，其中一張是合影，彩色的合影，兩個小孩並肩站著，差不多的身高，男孩粉雕玉琢，穿著一身精致的小西服，打著黑色的領結，他摟著女孩，滿麵笑臉。女孩則穿著一件白色的公主裙，頭上帶著一個皇冠頭箍，長得也很漂亮，肉嘟嘟的，小臉笑開了花，雪白奶牙整齊的露著。她趴在男孩的懷裏，身體故意微微的彎著，滿足他的身高。
兩人摟抱在一起，放大數倍來看，哪像兄妹，儼然就是一對情侶！
再看另一張照片，還是那個背景，還是照耀的陽光，還是他，還是裝革履，打著領結，卻已經長大，脫了孩子般的稚氣，沒了天真的笑臉，一個人站在那裏，身單影隻。
“這張是什麽時候照的？”穆靈雪忽然覺得他好可憐，有錢又能怎麽樣，還不是一樣不能事事如意。
他沒有回頭，看著前方的路，把車開上高速的路：“今年過生日前的幾天，每年照一張，照到她回來再合影，人生就圓滿了。”
“那你對她到底是什麽情感？愧疚？悔恨？難受？還是……”
“思念！抑製不住的思念，特別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一想起她心裏就火燒一般的難受，後悔當初沒有對她更好一點，愧疚沒有拖住她，不讓她走。我對自己的親妹妹完全沒有印象，在我心裏她就是我的親妹妹。我……”還想說什麽，又似乎意識到自己說的太多，忽的就閉住口，不再說話。
穆靈雪用手指戳戳他，讓他接著說，他還是不說。他不說，車內就恢複了安靜，穆靈雪隻覺無趣，又拿著他的照片躺在後座百無聊賴地看著。照片塞在裏麵，隔著一層透明的塑料，她越看越覺得看不清楚，就把照片抽出來。
抽出來拿在手上，照片就清楚許多，更覺那個女孩長得可愛，大大的眼睛機靈又調皮，一看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燈。臉兒肉嘟嘟的，比她小時候胖多了。她小時候沒這麽胖，比她瘦好多，也沒有她皮膚白，黑黃黑黃的皮膚，身上還總是有傷。
她的皮膚變好，那是十歲之後的事情，因為該學的該練的都練得很熟，再不用苦練，更不用挨老師的鞭子。她可以藏在很深的樹上，一睡就是大半天。
不過，細細地看來，這個女孩和她還是有幾分相似的地方，比如眼睛，比如下巴……困意湧上來，眼睛越眯越小，小女孩也在眼睛從有變成無，她一夜沒睡，困極了，也跌入了深深的夢境。
不知道是墨沉的故意對她有影響，還是潛伏在心底的記憶在複發，她夢到自己變了照片上的女孩，和墨沉在一起。
“哥哥，我要吃薯片。”
“垃圾食品不許吃。”
“哥哥，我不舒服，我頭疼，我想吃薯片。”
“頭疼吃了薯片會更疼。”
“哥哥，我想去樹上玩。”
“不可以。”
“哥哥，我想穿裙子。”
“不可以。”
“哥哥，我想跟雅安阿姨去逛街。”
“不可以。”
“哥哥……”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穆靈雪陷入了可怕的惡夢中，什麽都沒有，隻有他的一聲聲不可以，她想逃都逃不出來，煩躁地搖著頭。墨沉聽見後麵的聲音不對，回頭一看，看見她正在做夢，心裏莫名其妙地就軟了。
他把車開到服務區，把西服脫下來蓋到她身上，然後從地上撿起他的錢包，從她手中抽回照片放回錢包。再下車進入服務區購買路上吃的食物，他向來吃的簡單，牛奶麵包都能對付一天。不知她願意吃什麽，挑挑撿撿，最後還是買了幾包薯片。
不要問他為什麽，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拿薯片！
拎著一袋子食品上車，她還在睡，他隨意地吃了一點，她居然還沒有醒。不知道還在做什麽夢，她的手時不時往上動一下，嘴裏也嘀咕一句，額頭滲出微微地汗。
他看著她，也忍不住伸手替她擦了擦頭上的汗，還沒有醒，又伸手拍了拍她的臉：“穆靈雪，醒一醒，醒一醒。”
她醒了，睜了一下眼睛又閉上，噩夢也好像被中斷，沒了剛才的緊張，睡得稍為踏實了一些。他揚手又想拍她臉，可轉念一想，還是收回了手，開車離開了服務區。
他得在天黑之前趕回S市，爹地說奶奶忽然又有點不舒服，下午住院了，一直念著他，讓他盡早趕到醫院！
他加快速度往前開，她在後麵昏天黑地的睡，等她睡醒，天已經黑了，車上就剩她一個人。她坐起來，身上是墨沉的西服，墨沉卻不知道在哪裏。
她揉揉眼睛，叫了一聲墨沉，沒有答應。推開車門下車，還沒有看清四周的環境，就見一個穿著工作製服的男人朝她跑過來，笑著說：“穆小姐，您醒了，要不要先吃點什麽？”
“這是什麽地方？”穆靈雪沒有理他，環視四周，視線能及的地方都是高樓大廈，夜燈璀璨迷人，比A市要繁榮許多。她所在的地方有點像加油站，又不像，停在著許多車，有車正在進行清洗。
“我們這裏是洗車行，墨先生把車停在我們這裏清洗維護，因為穆小姐一直在車上睡覺，所以我們一直沒敢打擾。墨先生離開的時候，也說了一句，說他還有事急著走，讓你醒了之後自己去找住的地方，找不到住的地方再去找他。”服務生礙於墨沉的身份，對她也是極為的客氣，說話小心翼翼，完全地把話傳到。
穆靈雪卻不高興了，哪怕墨沉做到了仁至義盡，她還是不爽，這算什麽啊，把她一個女人丟在車上自己先跑了，萬一有壞人過來把她迷了，她要怎麽辦……好吧，她有功夫，她打過他……可就算這樣，他也不該把她一個人丟下啊，這種事情絕對不是一個紳士能做出來的……不爽不爽，深度不爽，打開後備箱，把自己的行李箱拎出來，拖著箱子走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
S市比A市經濟好，汽車多到隨處都堵，一堵就是一條長龍，尾燈閃爍，笛聲四起，街上的行人也多，走走撞撞，穿梭其中，那種感覺說不出來的滋味，有點小小的興奮，興奮自己到了這麽美麗的城市。又有點小小的孤單，這麽大的一個城市隻有她一個人。
她拖著行李箱，不知道要去哪裏，走走停停，停停看看，五花八門的店鋪多到眼花，各種招牌的酒店應有盡有，也沒有著急住店，進了一家看著不錯的餐廳，叫了一份牛排。
刀叉上來的時候，她都不會用，左看看右看看。看他們那樣切成小塊，她也學著切，切了兩下，沒了耐心，隻接叉起來放到嘴裏吃。她也不愛吃菜吃麵，把牛排吃完，不覺飽，又叫了一份。
最後，滿意地打著了飽嗝走了，卻不知道自己好爽的吃相引起了一個人的注意。那個人目送她離開，又安排了一個人跟著她，未必跟到她住的地方。
穆靈雪吃苦練那麽多年不是白練的，她淡定的走著，不代表她不知道身後的情況。就像早晨被丁大少的人跟蹤一樣，她看似沒反應，可該知道的，她就是知道。
現在也一樣，她知道，卻不動聲色，拖著箱子走著走著，就不走了，坐在路邊的空椅上看著前方閃爍的燈光發呆。這一發呆就是半個小時，這半個小時，她已經把附近的路口，需要的時間，錯開汽車，以及汽車錯開紅綠燈的時間全部計算好了，綠燈再亮起的時候，她又拖著行李箱往前走，走得很慢，直至紅燈亮起，她才走到半路。也在這個時候，她忽然加速，趕在最後兩秒的時間以飛一般的速度穿過馬路。
而跟蹤他的人，又哪裏趕得上，等他趕上，穆靈雪已經不知道消失何處！
回去複命，老實招來：“唐少，我跟丟了。
“跟丟了？怎麽可能跟丟？”以他的水準，不可能跟不到一個小丫頭，很好奇小丫頭是怎麽擺脫她的。
助理低下頭，很是慚愧，把她的行動說了一遍：“沒想到她會忽然拐彎，等我追過去，已經找不到人了。”
“就這說，她知道你在跟蹤她？”如果真是這樣，這下就有得玩了。
助理不敢確定，搖頭不是，點頭更不是：“不太清楚她知不知道，小女孩的心思哪裏是靠猜就猜得到的，也有可能是突然來了奇思妙想，就穿過馬路了。”
“沒事，跟丟就跟丟吧！我們能在這裏有緣相遇，就自然會有緣再相見。來，坐下，接著吃你的晚餐。”唐睿揮揮手示意他坐下，又想到一個問題，接著問：“她一個人過來吃飯，又拖著一個那麽大的行李箱，你說她是從外地過來務工的呢？還是和家人鬧了別扭，自己離家出走的？看她的外表和神色，不會是隻溫順的綿養，但是不能否認她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人。”
助理不知道哪種結果，不發表意見，隻說：“她的確很美！”
“S市最美的女人，都說是墨沉的母親，我覺得她有望打破墨太太的美人地位。有機會再遇到她，我就挖她做藝人。”唐睿決定了，也期待再有機會遇見她。
當然，遇到這麽好的消息，是一定要和朋友分享的，他拿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一接通他就得瑟：“墨沉，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見到一個超極美的女人，我準備挖她做藝人，打斷伯母美人的壟斷地位。”
“恭喜！”墨沉冷冰冰的聲音傳來，和他熱情高昂興奮灼熱的聲音形成鮮明的對比。
唐睿不爽了：“你那什麽音調啊！你就不能來個承轉起伏，有點活人氣息？不知道，我還以為你在潮濕的地底下臥著呢！”
“我在醫院，我奶奶病了。”墨沉沒心情跟他鬥嘴，說完就掛了電話。奶奶很可憐，一生都在受著良心的折磨，她的精神忽好忽壞，好的時候能分得清誰是誰，不好的時候就會出去，到處拉著人問：“你看見我家妹妹了嗎？”
妹妹的離開，新激發了她的病情。起初他們還能瞞得住，可時間一久，他們說什麽都沒有用，她很急躁地瘋狂過一段時間，太爺爺也在那段時間去逝。太爺爺的去逝，更加重了她的病情，長達十年之久，她一直渾渾噩噩，這幾年在爺爺耐心的照顧下，才漸漸有了好轉。
但是，長年的藥物已經催毀了她的身體，她的心髒變得十分的脆弱。這次住院，她就是因為心髒出的問題。
老鬼叔叔也在，他不建議再做手術，采取守治療。墨沉懂得，奶奶已經七十歲，又長年受著心病的折磨，她已經沒資本去撐任何一場，哪怕是小小的手術。
他陪在周悅的身邊，握著她的手，輕輕地叫奶奶。周悅也從昏睡中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他第一句話就是問：“找到妹妹了嗎？”
就在這一刻，墨沉的腦海忽的閃過一道靈光，當年爹地可以抱樂樂回來以假亂真，這一次他為什麽不能再找一個女人回來以假亂真呢？十七年，女大十八變，她長成任何模樣都是奶奶可以接受的，隻要她叫樂樂，叫妹妹就行。
“奶奶，這次回來有好消息，我已經找到了一點妹妹的線索，跟著這個線索，不用多久，我就能找到她。”墨沉決定這樣做，也知道他放低了要求，爹地媽咪還有爺爺，都會答應他用這個方法。
周悅信以為真，暗淡的雙眸閃過一道精亮精亮的光芒，握著墨沉的手也有了幾分力氣：“真的嗎？”
“真的！我什麽時候騙過奶奶！”
“那她現在哪裏？”
“我找到了她的地方，是一個很孤的孤島，連著一片原始的森林，又混雜在某個部落裏麵，所以特別的難找。等我找到的時候，她已經離開了那裏，說是出來看世界了。她最後出現的地方就是S市，我懷疑她是不是回來看我們來了？”墨沉編的謊一套一套的，險些把薛冰都騙到了，若不是墨翟一直緊緊握住她的手，她也會和周悅一起相信。
周悅的臉色有了久違的笑容：“她一定是想我們了，就回來看看。但她這麽多年沒回來，想必都不記得路了，你快點派人去找她，不要讓她在自己家門口迷了路。找到她，把她帶過來，奶奶想她。”
“好的，奶奶，我已經吩咐了兄弟們進行地毯式的搜索，找到她，我就把她帶過來。奶奶，你也知道她，她從小就脾氣不好，我怕她見到我生氣，又和我打架什麽的，所以我可能會需要一段時間說服她。奶奶能等我一段時間嗎？”
“能能能，奶奶什麽都能等，我的乖孫子最乖，奶奶等。你也不要總是和她打，她是女孩子，皮嫩臉嫩的，打壞了不好看。女孩子嘛，都得哄著，她要吃什麽就讓她吃嘛，墨家又不是吃不起。不要再讓她生氣，她不生氣就不會走。她喜歡什麽衣服，就讓她穿什麽衣服，她穿裙子也很好看的……”
周悅陷入了回憶裏，看著天花板目光空洞的喋喋不休，墨沉沒有嫌棄她，靜靜地聽著，聽著那些消逝又回來的記憶。他的記憶隨著成長消失，周悅的腦海裏麵卻裝滿了他們的成長故事。
墨沉也在心裏默默地發誓，如果找到樂樂，他一定一定對她好，一定一定不再打她，她要什麽他都給，有求必應！
穆靈雪躲開了跟蹤的男人，又走進一條不算鬧騰的街道，在那裏找了一家還算幹淨的快捷酒店，她進入房間，也不知道是空氣過敏，還是被墨沉念叨的，一進去，她就狂打噴嚏，一個接一個，震得她有種要內傷的痛感。
打完噴嚏，吸吸鼻子，摸摸肋骨，深喘了一口氣，才走到窗邊拉上窗簾，再躲在窗簾後麵往外看，沒看到什麽可疑的人，這才安心的打開皮箱，把手搶放進去，再拿出睡衣，進去浴室衝涼。
雖說睡了一路，她還是好累，今晚她得好好睡一覺，明天出去找個房子定居下來，然後再去找份工作。在A市得罪了丁大少，來到這裏就要收收性子，不要再得罪誰，爭取在這裏紮根住下，時機合適了再找個老公把自己嫁出去。
這樣，她也算是有家的人，不孤單，也能給天上的老爹一個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