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噩夢
穆紅裳是被噩夢驚醒的。
她掀開床帳看了看色,似乎還是午夜,四周都是黑沉沉的,外間菱角似乎睡得很沉,整個屋子裏安靜極了。
穆紅裳躺回床上,想要繼續睡一會兒,但大約是之前的噩夢太過可怕,她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讓自己入睡。她睜著眼睛在床上發了片刻呆,終於還是忍不住爬了起來,赤著腳走到了窗畔,伸手推開了窗戶。
雖然已經是夏日,但夜晚的風還是帶著幾分涼意,夜風灌入室內,讓穆紅裳的頭腦更清醒了幾分。
五哥和錦衣走了十幾日了,算算時間,也該到恒安了吧?不知道五哥有沒有聽話進入恒安大營,不知道錦衣能不能管住一根筋的五哥。
大約是可以的吧?畢竟還有武師父們在呢。興許過兩日,就能收到錦衣的來信了呢!
錦衣應當不會在恒安耽擱很久吧?等五哥入了營,他應該就很快回來了。
不過也不準,這個臭子玩心很重,不準要留在北境閑逛一陣子呢!
穆紅裳抬起頭,望著邊的碎星,唇邊沁起一絲微笑。錦衣大約現在很開心吧?到了北境,就能見到哥哥們了!
吹了一陣子涼風,穆紅裳正打算關上窗子回去睡覺,突然之間,一絲細微的響動傳進了她的耳朵,穆紅裳眉頭微動,直接轉過頭,透過重重夜幕望向院子的一角。
新月和星光下,院子裏極暗,隻有院門口兩盞燈籠散發出昏暗的黃色光芒,但這樣昏暗的燈光下,其實也看不清什麽。
然而穆紅裳還是定定地瞪著院子的一角,連呼吸都放輕了,她似乎看到了什麽,又似乎什麽都沒看到。
院子幽暗的角落中,突然閃出兩道幽暗的光,隻是一閃而逝,像是誰的眼睛在反光。穆紅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壓低聲音朝著那個黑沉沉的角落呼喚了一句:“碧影?”
角落的動靜略微大了一些,貓科動物腳爪輕輕踏地的聲音,在靜夜中竟然也顯得明顯。穆碧影龐大的身影在幽暗的星光下,顯得尤為詭異,受到主人召喚後,它速度極快地跑向窗邊,路過光線幽暗的燈籠時,碧影的身體有一瞬間暴露在燈光下。
僅僅就是這一閃而逝的功夫,穆紅裳依舊清楚地看到了穆碧影的狼狽清醒。它忙著趕路,沒空打理自己,泥濘和血漬在它身上結成了痂,之前翻起的肉皮倒是開始自愈,不再鮮血淋漓的嚇人,然而傷口處光禿禿的毛發讓正在愈合的傷口顯得尤為猙獰。
穆碧影沒有一邊向穆紅裳本來,口中一邊發出含混不清的嗚嗚聲,像是委屈撒嬌,又像是在哭泣。它無法發出清晰的聲音,因為它的口中,依舊還盡職盡責的叼著穆錦衣最後拜托它帶回來的那半截袍子。
穆碧影是隻豹子,它當然不認字,但它很清楚,這條破破爛爛的布很重要。破布上濃重的血腥味已經散去,經過它一路奔波,這條布巾顯得更加破破爛爛,髒汙不堪。
但穆碧影竭盡全力將這塊破布保存得很好,它很聰明,知道叼起破布的時候,避開上麵的血漬痕跡,也知道一路回家的時候,盡量不要讓那塊布受到雨淋日曬。
它也知道須得盡快將穆錦衣最後的遺物交到自己主人手裏,因此這些日子,穆碧影幾乎是不眠不休的趕路,偶爾停下來喝口水,累到不行才隨便找個地方窩下休息片刻。它要守著那塊布,因此一路上並沒有去打獵覓食,偶爾能撿到些現成的東西,不拘是什麽,隨便填填肚子,但大部分時候,都是餓著。
餓著肚子,疲憊不堪,但已經失敗了一次的碧影,這一次終於沒有辜負穆錦衣的請托,將他的遺物交到了穆紅裳手上。
穆碧影輕巧地跳上窗欞,直接通過打開的窗戶進入到穆紅裳的臥室,它直接將頭伸到穆紅裳的手旁,將那塊布巾穩穩當當的遞到了穆紅裳的手裏。
穆紅裳看到重傷的碧影,和那塊破爛的布時,心裏已經有了不詳的預感。她握著布巾猶豫了片刻,還是轉身去點燈了。
燈亮了,穆紅裳在燈下盯著那塊顏色熟悉的布,她深吸了一口氣,還是勇敢地打開了被碧影心保護了許多的布巾。
穆錦衣臨終前用血寫的幾個字還在上麵,被碧影盡力保護得好好的。幾日過去,血腥味淡了,血跡也開始發黑,整個布巾散發出一股難聞的味,但那些字跡依舊清晰,雖然淩亂,但穆紅裳一眼就辨認出那是錦衣的字。
“圈套不是戎狄
抱歉”
短短幾個字,穆紅裳讀懂了一切。
他們中了圈套,錦衣再也回不來了。
他抱歉,因為無法回來。他拜托碧影帶回來的,是他最後的警告。
穆紅裳突然覺得自己像是赤腳站在一塊冰上,寒意猛地從腳底竄起,從腳一直涼到頭頂,胸口的位置像是刺著一塊巨大的冰淩,寒冷,又尖銳,讓她劇痛難忍。
又冷又疼的感覺,讓她忍不住抓住胸口的衣服,蹲在了地上,像個受傷的野獸一般蜷縮成了一團,她的整個白眼珠都泛起了紅血絲,但卻依舊沒有流淚。
先是痛苦,再是憤怒。興許是人在極度痛苦時,需要通過別的方式轉移情緒,讓自己不要被痛苦壓垮,穆紅裳很快就被暴烈的憤怒被淹沒了。她一向是個脾氣很好的姑娘,大部分時間都開開心心,或許偶爾憂慮,但卻從未像今一樣暴躁狂怒。
她幾乎控製不住自己想要發泄和破壞的欲望,她憤怒,惱恨,想要撕毀和報複。但她在恨誰?她的報複又要衝著誰去呢?
穆紅裳一手撐地,抑製不住地喘著粗氣,像一隻暴躁的牛。
貓科動物的感知都極為敏銳,穆紅裳如此激烈外泄的情緒當然被穆碧影感受到了,碧影很顯然有些驚慌,它碧綠的眼瞳瞪得大大的,耳朵微微向後背起,口中發出了輕輕的嗚嗚聲,像是在撒嬌求饒,又像是在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