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一頭死豬
“嬌娘，對不起。”陸向榮內心很煎熬，甚至有些憎惡自己為什麽一直到腿傷了才從前線退下來。
如果他早一點退下來，完好無損的回來娶謝嬌，今日這種情況就不需要他媳婦兒進山去找兩個孩子，也不會讓他媳婦兒遇上危險。
要不是謝嬌命大，人就沒了！
謝嬌猜都猜得到陸向榮這話是什麽意思，她說：“你給我道什麽歉啊？這隻不過運氣不好。”
運氣不大好，在找人的時候碰上了野豬。
說完謝嬌瞟了吊在樹上，哭得麵紅耳赤的兩孩子，她低聲跟陸向榮說：“把他們兩放下來吧。”
陸向榮擰眉：“這回要不狠點教訓，他們以後指不定鬧出什麽幺蛾子來。”
“我聽我大哥說了，他們兩是想上山給我找當歸，”謝嬌小聲給陸向榮說，“就上次他們用糧票給人換兔子，說是那人住在山裏，他們去找那人，想給我找當歸，討我歡喜。”
雖說裏麵有二丫討巧的意義在吧，但有這份心，冒險去山裏，謝嬌其實有些感動的。就是過於天真，沒考慮過危險性。
謝嬌給陸向榮說：“雖說受了點傷吧，但這回他們是為了討我開心上山的，要咱們罰狠了，以後膽子太小，畏畏縮縮什麽也不敢做，這也不太好啊。”
“吊樹上很長時間了吧？差不多也夠了。”
教孩子，打罵和糖果都得適當。
陸向榮聽了謝嬌的話，把兩孩子給放下來了，看著這兩孩子晃蕩到謝嬌跟前，瑟瑟道：“娘，對、對不起……”
他們盯著謝嬌手上的紗布繃帶，愧疚是真的愧疚，害怕也是真的害怕。
頭一回鬧出讓謝嬌受傷，甚至差點死了的事兒，他們完全繃不住，嗚嗚哭著。
“你們這哭得我傷口老疼了。”謝嬌說了這麽一句，這兩孩子立馬繃住了，拚命憋著眼淚，就怕哭出來讓謝嬌疼。
“我曉得你們上山是為了找前頭那個人，想去找我想要的當歸，”謝嬌看他們憋眼淚憋得麵紅耳赤，她用那隻完好的手，倒了兩碗水給他們，示意他們喝下後繼續說，“但是你們沒考慮到危險，這是沒腦子的，不對的，知道嗎？”
這兩孩子其實沒聽懂，但不妨礙他們點頭。
現在不管謝嬌說什麽，因為愧疚和害怕，他們都是點頭迎合。
謝嬌也看出來了，心想以後還是得讓他們讀書，這不讀書就是文盲啊，聽話都聽不懂。
她想了想，換了個說法：“我可是告訴過你們上山是很危險的，你們跑進去，我肯定要進去找你們，在那裏麵扯著嗓子喊人，可不就會引來野豬？這回要不是運氣好，我是不是得被野豬撞死？”
兩孩子嗚了一聲，想哭，但硬.憋著，怕哭出聲來惹的謝嬌傷口疼。
“以後呢，你們幹什麽危險事兒，就是在想讓我死，”謝嬌拿自己的命威脅他們，“下回我可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了，到時候我人沒了，你們爹給你們找個後娘，那有後娘就是有後爹啊！”
“嬌娘！”這話嚇是嚇到了兩孩子，但同時也讓陸向榮有點生氣了，“別胡說！”
謝嬌給突然戾聲的陸向榮嚇了一跳，剛想說什麽，陸向榮就目光灼灼的盯著她說：“嬌娘，別說渾話，死什麽死？你要長命百歲，我也不會給他們找什麽後娘。”
謝嬌：“……”
她想說：自己正嚇孩子呢，榮哥你拆什麽台啊？
陸向榮不用謝嬌講出口，就知道她在想什麽，直接回答道：“說這個，不可以。”
雖然是在否決她，但謝嬌覺得心裏怪高興的，眼角眉梢也不由染上了幾分笑意。
“好吧，”謝嬌幹咳了一聲，轉頭又跟兩孩子說，“反正呢，以後再做任何事之前，不管是好事還是壞事，都得想清楚會給咱們家裏帶來什麽影響，不然下次就不僅僅隻是把你們吊在樹上了，我可就隻能把你們送人了。”
大鐵和二丫最怕的就是這個，哽咽道：“對不起，娘，我們錯了。”
謝嬌說：“行了，去洗把臉。”
她希望，這次的事情，能夠讓著兩孩子提心吊膽一陣子。別再鬧事了，再鬧幺蛾子，她頭都得炸了。
看著兩孩子打水洗臉，謝嬌湊近陸向榮，小聲說：“不曉得這回這事兒，能讓他們老實多久。”
陸向榮目光沉沉，說：“我本來，想把他們送到農田基建會戰工地去一段時間的。”
農田基建會戰工地，這聽起來挺厲害的，是個好地方，實際上這地方是專門讓那些大隊裏犯了什麽事兒的人，到裏麵去做各種苦力活，受勞動教育。
那地方都是一些不學好的二.流.子，謝嬌可不敢讓家裏這兩個兔崽子跳到那個大染缸裏去，連忙勸道：“榮哥，別，就咱們家這兩個，送進去怕是會跟著學壞，到時候更不好管教啊！”
陸向榮點頭：“我曉得，那邊有認識的人，會盯著，隻讓他們受苦，會隔離他們跟那些不正經的人。”
謝嬌：“……”
這是都做好準備了？
“不過，你都說算了，”陸向榮又說，“你傷了手，得好好休養，他們在也能幫點小忙。”
謝嬌：“……用不著，我還有另一隻手呢，沒什麽大礙。”
陸向榮不做聲，偏頭盯著謝嬌，盯得她頭皮發麻。
“好吧，我好好休養，”謝嬌舉手認輸，“可是不上工的話，隊裏可不給發糧票了。最近個把月，你也不用去學校，咱們都沒工分，咱們下個月喝西北風嗎？”
陸向榮說：“我來想辦法，一定不會讓你們餓肚子。”
謝嬌還是那句話：“反正你不能去縣裏。”
這是謝嬌的底線，陸向榮沒打算在這個時候踩自個媳婦兒的底線，跟其吵架。他再次點頭應下：“不會去的，我答應過你了。”
謝嬌鬆了口氣，起身說：“都這個點了，做飯吧。”
她準備去菜園裏摘菜，但被陸向榮攔了下來，被一家子人盯著，被要求好好休息。
謝嬌沒法，隻能坐在旁邊，看著陸向榮做飯，孩子們給打下手。
幹坐著，謝嬌完全坐不住，忍不住想賺錢的事兒了。現在沒當歸，做不了藥酒，這個活幹不了。想要賺錢養活這個家，就得想點別得法子。
做吃食？在黑街上買醬肉這類東西，應當會很受歡迎，但她上哪兒去弄肉啊？
等等！山裏那頭野豬……謝嬌有點後悔了，當時那頭野豬摔得半死不活了，應當把它拖下山的，都是肉呢！
現在後悔也不行了，別說那頭野豬跑沒跑，就算沒跑，她也不可能這個時間點，不要命的拖著半殘的手，上山去把野豬給拖回來。
錯過那頭野豬肉，謝嬌一直可惜到晚上，但沒想到半夜三更時，他們一家都睡下了，外麵傳來咣當動靜，讓謝嬌和陸向榮驚醒。
兩人麵麵相覷。
“誰、誰會在外頭？”謝嬌摸出手表，就著窗外月光看了一下時間，一點多了，“該不是小偷吧？”
陸向榮壓了壓謝嬌的肩膀，並說：“你躺著，我出去看看。”
這回他也不確定外頭是誰了，讓謝嬌單獨出去，陸向榮並不放心。
謝嬌雖然也曉得了陸向榮就算坐輪椅，武力值也不低，但她依舊擔心，便是在陸向榮挪到輪椅上，準備出去時，跟了上去。
“我跟你一起，”謝嬌要求，“不然咱們都別出去了。”
自然不能說都別出去，如果真的是小偷，恐怕會闖進屋裏來，到他們這屋還好，要是去了孩子他們那屋，就危險了。
陸向榮擰不過謝嬌，隻能讓她跟自己一起出去。
經過堂屋時，兩人都拿了竹棍。陸向榮還說：“你可別用你傷了的那隻手，要打誰，我來。”
謝嬌含糊點頭，催促他趕緊出去。
卻沒堂屋門一打開，門口堵了個大家夥，在皎潔月光下，謝嬌看得分明，這是一頭死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