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主線任務:紮紙匠。


  當前狀態:考試中。


  黑暗的地下實在是太過無聊,紀墨再次把虛擬屏幕召喚出來,看了看上麵的文字,多了一個“當前狀態”,“所以,考試的意思就是等著紙人腐爛嗎?這可真是… …幸好我現在也不是以正常人的狀態在等,否則… …”


  想想緊鄰著的棺木,還不知道是怎樣的人,再有必然會有的腐爛過程什麽的,紀墨的腦內都能演一場大戲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黑暗之中,他總覺得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那種存在感讓他無法忽視,是老鼠還是穿山甲?

  窸窸窣窣,似有似無的聲音,讓他覺得自己都幻聽了。


  下意識摸了摸耳朵,還能摸見,但剛才在外麵的時候,他試過了,是看不到自己的身體部位的,所以,這種“存在”是怎樣的狀態,實在是有待商榷。


  黑暗之中不計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頭頂上有一絲光亮,漸漸地,光亮擴大,封土被打開了。


  “李家可真是興旺啊!”


  “是啊,這不還要再旺幾分呐,據說新選的那個地兒可是要出王侯的。”


  “什麽王侯啊,是要出皇帝的,龍脈啊!”


  紛紛雜雜的議論聲其實不大,但都被紀墨收入了耳中,他還記得,這個棺木的主人就是姓李的,所以,這是子孫給遷墳?

  這種事情,古代還是挺多的,比如說最開始的那一代人可能手頭拮據,沒辦法置辦更好的墳塋,等到後代子孫富了,修墳是第一要務,這就涉及到可能會遷墳的事情了,祖宗的墳墓選好了,也是對後代的庇護。


  紀墨想著這些,已經能夠看到外頭的人影了,還是那種蒙蒙亮的天色,這是怕棺木見光不好,徹底打開了封土,倒把外頭的人嚇了一跳。


  “嗬,這都多少年了,怎麽這個紙人還這麽鮮亮?像是個真人似的。”


  年輕小夥口無遮攔,一旁的大先生聽了忙喝止,不讓他繼續說下去,自己開口道:“這是得了先人的喜歡,既如此,就當一並遷了去,你們小心些,莫要毛手毛腳。”


  是不興說“弄壞了”的,生怕紙人惦記,大先生說得小心翼翼。


  年輕小夥也覺得古怪,嘴裏嘀咕:“這都五十年了,紙人都不… …”


  一旁大先生盯著,他到底是把那個“壞”給咽下去了,真的是小心翼翼地把紙人移了出來。


  這紙人,正是紀墨的考試作品,那個女紙人。


  一旁那個應該是男紙人的位置,已經找不到什麽痕跡了,都腐朽了。


  倒是女紙人,依舊鮮亮,白是白,黑是黑,衣服上的彩色都鮮豔如初。


  周圍不少人都覺得邪性,若不是大先生托言是李家先人庇佑之意,恐怕都沒人敢上前幫手了。


  “原來這就五十年過去了啊!真是一點兒感覺都沒的,怕不是給我快進了吧。”


  紀墨這才算清楚,一開始他看到的那一幕並不是五十年後,現在才是五十年後,考試是給了他一個前序,免得他看不明白,這下子就看明白了,自己製作好了女紙人,選擇了考試之後,他就應該是死了,然後女紙人被賣出,成為紙人紀的遺作,跟著埋入地下。


  一晃眼兒,五十年過去,李家遷墳,女紙人又展露在人前,聽得人群之中有人私語問那女紙人是誰做的之類的話,紀墨還頗有點兒自傲,若非不能隨意來回,恐怕就要在問話那人麵前晃一晃,搶答幾個“我呀,是我呀”了。


  “好像是個孝子,隱約聽說過,那時候好像還挺出名的。”


  “李家還是厲害啊,那時候就能請那麽有名的人做紙人了,不過這紙人做得還真是… …”


  大概是墳墓前不好評說,竊竊私語也就沒說出形容詞來。


  “還是以前的人手藝好,現在的,可看不到幾個這麽好的了。”


  有人認真評價了一下,卻也就一下罷了,很快話題就轉到李家先人身上了,議論他的生平,議論他是怎樣“喜愛”這個女紙人,還有惦記那個男紙人是不是被李家先人給滅了的。


  話題很快偏轉到桃色新聞上,紀墨聽得有些失望:“好歹多說兩句啊,這樣的手藝不值得驚歎嗎?這可比栩栩如生還栩栩如生啊!”


  想到考古界總愛說某某古屍出土的時候栩栩如生什麽的,紀墨看過照片,覺得那個“如生”真的就是照騙,正常人那個是那樣的啊!形容太誇大了啊!


  但是自己的紙人是真的跟最開始的時候一模一樣,真的一模一樣!

  恨不得拉著別人衣領強調這一點,讓他們把目光都轉向紙人身上的紀墨有些失落,現在自己的狀態,他們都看不見,自然也聽不見他說什麽,他現在,可能就是一縷幽魂吧。


  “我這一生,就做了紮紙一件事,那麽專注,好歹留了這樣一件作品,五十年都不腐,多厲害,你們,怎麽就不多看兩眼,多誇兩句呢?”


  紀墨想到就要這樣離開,離開這個落後的、貧瘠的、愚昧的古代,心裏頭不知道怎麽還有點兒空,就這樣要離開了嗎?留下這樣的一件作品就離開了嗎?


  一個念頭不期然升起,也許我還能做得更好一些的,這個紙人,也許我那時候還能更用心一些的。


  或者開始第二階段的學習?


  之前總覺得已經很膩歪了,一件事情,又不是真的興趣愛好,一做近二十年,難道不會煩嗎?真的很煩了,感覺閉著眼睛都能做出來,完全沒必要一次比一次用心,但經過了那一次又一次的用心之後,再要不做這個,再要離開,又覺得舍不得。


  “人啊,可真是賤骨頭,總是有的時候不珍惜,沒有的時候又覺得遺憾,當時我應該再慎重點兒的,再有,係統也是的,為什麽選擇完了之後不多問一聲是否確定呢?”


  嘀嘀咕咕著,紀墨跟著紙人到了另外的墳塋裏,他們早就準備好了一對兒童男童女,但因為這個女紙人的存在,不得不又把擺放的次序挪動了一下,讓這個女紙人成為特殊的那個,跟著入葬。


  封土合攏,再次黑暗。


  紀墨麵前又多了一次選擇時間的機會。


  請選擇時間,一百年,兩百年,五百年,一千年… …


  經曆了一次,紀墨大概明白了,自己選擇的時間是能夠看到多少年之後的情景的,既然這樣,那麽不如選擇一個——他的手指往“一千年”上晃了一下,又繞回來,用力地點在了“一百年”上。


  他麵前的屏幕並不是一個實物,這一用力,倒有一種戳了個空的感覺,自己的心裏也有點兒沒底兒。


  “紙人,到底是紙做的,五十年不腐已經很奇跡了,一百年,不太可能吧,啊,也可能不是一百年,而是一百五十年,之前的五十年會被疊加上嗎?還是說加上那五十年的一百年?”


  亂七八糟地嘀咕著,腦子也跟著飛快地想著,如果直接選擇“一千年”會怎樣,老實說,紀墨很想試一試的,就是覺得還是太冒險了,一點點選,也許也能選到?


  就是不知道紙人若是壞了,是不是就不能繼續選擇時間了。


  這是很有可能的。


  “這就是那李家的墳?”


  “是,是啊,就是這個… …”


  隨著封土打開,上頭的聲音也傳了下來,緊跟著的就是粗暴的挖墳掘墓,棺木被隨意打開,大太陽照著,太過刺眼的光亮讓紀墨也有了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這是怎麽了?

  ——李家出事兒!


  畏畏縮縮的帶路村人畏懼地看著幾個大兵用□□挑出了棺木之中的東西,棺木是兩層的,兩層的夾縫之中都是陪葬品,這是遷墳的時候換的新棺木,之前的那個可比這個簡薄,陪葬品也極少。


  值錢的陪葬品被大兵們隨意打了個包裹,其他的東西,連同棺木主人那腐朽得已經看不出原樣的屍身,扯掉腐爛的錦衣之後暴曬在陽光下。


  最貼近棺木一側的紙人,那個女紙人,不知道何時失去了鮮豔的顏色,紙張都脆弱了,槍尖輕輕掠過,它就掉了渣渣,很快就要隨風而化的樣子。


  大兵走後,有村中老人主持著過來收拾,一個老漢歎道:“我記得當年遷墳的時候這紙人還是很鮮亮的,如今… …唉,李家這一遭,怕是難了。”


  “說不定這李家的氣數都被這紙人吸走了呐!”


  年輕而不知深淺的話,一如當年那個年輕小夥的妄言,老漢的拐杖不留情地打在年輕人的後背上,“閉嘴,不許亂說話,年紀輕輕,不知道個敬畏… …”


  他嘀咕著老一輩的經驗教訓,然而年輕人一點兒都不肯聽,嘻嘻哈哈著躲開下一杖,繞著墳蹦跳著,嘴上還不服輸地說:“照您那樣說,紙人可不是成了精,哪裏有五十年不腐爛的,若是真的那樣,放在地下多寂寞,放在床上伴著不好?”


  老漢氣得吹胡子瞪眼,年輕人愈發嬉皮笑臉,腳下踢飛一塊兒石頭,剛好砸在紙人的身上,女紙人徹底壞了。


  老漢等人一時一靜,年輕人卻笑嘻嘻看著紙人的頭說:“還別說,這眉眼畫得還挺好看的,像是個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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