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日上三竿, 鄰村地裏還有些人在忙活,有婦人送了食水過來,一眾人就在樹蔭下喝水吃東西, 閑聊著田間地頭的事情。
地裏, 隻有一個男人在躬身忙活,看著就格外顯眼,有人遠遠就喊:“曹石頭, 你也歇歇, 身子壞了算是誰的?”
兩畝地不算多,一個人也能忙活過來, 但要再喂養雞鴨,就多了些麻煩,村人說起這個都是搖頭歎息,再沒見過誰家女人連雞鴨都不會養的, 院子裏灑上一把糠就是了, 連這個都不肯幹,都養成了什麽樣。
“就說他家那兩個嫂子, 癡懶饞肥, 再找不到什麽好人家的, 倒是現在這日子,守寡都守得自在。”
“那曹婆子能管住什麽,看得了前麵,看不了後麵… …”
“還有他家那小姑子, 嘖嘖,可惜了那張好臉了。”
女人們一走, 聚在一起的男人們就忍不住看著曹石頭開始說他家裏那點兒事兒, 實在是當年的事情誰都記得, 曹婆子怕官府抓自己僅剩的兒子,直接說不報官的事情,都被人引為笑談。
連自己兒子都不信,那般做,不是分明在說就是小兒子毒殺了兩個大兒子嗎?這可是個汙名,幸好他們家也沒人讀書上進,否則,連學院的門都進不去。
便是現在,肯跟曹石頭打交道的也少,看著他可憐是可憐,可一旦被那一家子纏上,是再沒個好的。
曹石頭沒有如他們這般在樹蔭下休息,聽到叫喚,看過來一眼,擺了擺手,然後拿著鋤頭往河邊兒方向走去,他日常吃用都要靠自己,那個家中,誰知道哪個能再把耗子藥亂撒。
“好好一個人,若是離了那個家,不定還更好了!”
有人看著他的背影歎息,別的不說,曹石頭的老實還是眾人周知的,唯一就是他外形上有點兒不過關,個子不高還駝背,遠遠看上去,就像是個小老頭一樣,難怪不討喜。
這樣的人,說親都不好說的,更不要說他家中幾乎沒人惦記著給他說親,哭窮的倒是不少。
不知道多少人都說曹婆子的腦子壞掉了,僅剩下這麽一個兒子了,還如此離心,以後老了不知道要怎樣。
一個小小身影悄悄翻出後窗,瞅準那駝背的身影,跟著往河邊兒跑,日頭底下,能不出門的都不出門了,地麵踩著都燙腳,竟是沒人發現這小身影的行蹤,看著他小耗子一般,飛快竄了過去。
曹木往河邊兒方向走,卻沒在河邊兒久留,他在那裏用水洗了把臉,用袖子擦了,轉頭就往山裏走,這條路少人行走,卻是他走慣的,速度竟是不慢。
後麵跟著的紀墨就苦了,他如今年齡小,氣力小,爬窗跑過來這一路就不近了,再要爬山,實在是沒力氣了,幹脆在河水邊兒呼哧呼哧地喘氣,彎腰捶著自己的小腿,心想肯定是之前太廢,連屋子都沒怎麽走出的緣故,耐力什麽的都太差了。
每次都是從嬰兒走一遍,走上個三四遍,好歹也知道每個時期該是怎樣的狀態,一般身體沒什麽問題,狀態好的話,應該還能再堅持堅持的。
如今… …往山上看了一眼,已經沒人影了,地上的痕跡也不分明,若是貿然入山,別把自己這小身板交代進去了,現在的野生動物可是不少。
那麽,就守株待兔吧!
想到曹木就是那個兔子,紀墨嘿嘿傻笑了一下,他好容易求懇紀大郎帶自己到岑木匠家看他做木工活,過來的時候就在地裏看過曹木的樣子了,青年人到底跟老年還是不同的,跟著這樣年輕的師父,能學到多少手藝不好說,但說不定不至於最後讓自己摸索,教學相長,也許不等師父死了,自己就能出師呢?
算算,他最對不住的就是紀姑姑了,其他的兩個師父,他都是給養老送終了的。
河水清淩淩地流淌著,清澈見底,紀墨看著歡喜,也沒往上靠,手裏撿起一個圓溜溜的小石子兒,下意識地就開始想這個石子兒能夠雕刻成什麽樣子的東西才是最好,想了一半,才反應過來不用再做這些了,一高興,就把石子兒扔到了河裏。
噗通一聲,濺起一個小水花來,陽光晃眼,那落入其中的石子兒似化成了一片碎金,再也聚攏不起來了。
此情此景,多少有些童年的樂趣,紀墨看看自己的小手,很快又撿起了一塊兒石子兒,砸入了水中,一個又一個,陸陸續續濺起來的水花好像連成了線,紀墨一個人玩得也挺有趣,掌握著水花的節奏,快或者慢,好像在彈一曲自然的樂,伴隨著細碎的笑聲。
叮咚叮咚,似河水在唱歌。
傻樂了一會兒的紀墨發覺有人從身邊兒走過的時候才猛地回頭,看到曹木,對方五官端正,眉宇之間都是一片寧靜,似帶著林間的清爽之氣,四目相對,曹木看了他一眼,渾做沒見一般就要走了,感覺到衣角上的拉拽之力,才低頭去看這個小不丁點兒。
“你是誰家的孩子,拉我做什麽?”
曹木在外都是好脾氣的樣子,跟紀墨這個小孩兒說話,也全沒不耐煩的感覺。
“師父,你做我師父好不好,我也要拜師學藝!”
紀墨臉上尤帶著笑意,仰臉看著曹木,眼睛彎彎,陽光也如月牙一般落在眼中,閃爍著光芒,看起來喜人。
紀家養孩子向來精心,幹淨的棉布衣裳,配上一張白嫩的小臉蛋,本來就不醜的五官一笑起來愈發生動,像是蓮花池裏蹦出來的藕做的娃娃,白生生的,連聲音也是脆甜脆甜的。
曹木的眼神略有變化,麵上卻沒什麽表情,繼續詢問:“你是誰家的小孩兒,要拜師找錯人了,我隻會種田養雞,別的都不會,也教不了人。”
難為他對一個孩子還能如此認真解釋。
紀墨不肯鬆手,依舊仰著臉,笑著對他說:“我就要拜你為師,你厲害,你有本事。”
小孩子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不講理啊!
說實在的,這也是欺負老實人了,可紀墨也實在是沒辦法。
誰都不知道曹木會製琴,自己又不知道他為什麽不說,若是貿然說出來,固然能說童言無忌,但誰知道會不會先被未來師父心中厭惡,將來愈發不好拜師了。
紀墨不想耽誤時間,又沒耐性去抓他一個正著,幹脆先把師徒名分定下,到時候學什麽,怎麽學,還是可以調整的嘛!
水磨工夫,也要日日見麵才有的磨,不然,哪裏來的師徒情分。
“哦?你從哪裏看出來我厲害有本事的?”
大約是很少被人誇獎,曹木一時也不著急走了,一手拎著鋤頭,一手把紀墨抱了起來,紀墨很習慣被人抱著走了,見到對方前奏手勢,就自動鬆了手,被抱起來後自然地攬著曹木的脖頸,能感覺到對方似乎有些不適應,僵硬了一下,很快又放鬆下來。
一上午的勞作,曹木的身上的汗水幹了卻還帶些味道,更有從山上帶下來的林木清香,紀墨稍稍貼了一下,聞到這股味道,又讓了讓鼻子,他已經很習慣家中人的味道了,再碰上這種陌生味道,一時有些不適。
不過,師父嘛!
“我看出來的,師父最厲害了!”
紀墨還是維持著傻白的樣子,不講道理地堅持著。
曹木忍不住失笑,臉上那一絲笑意都還未化開就收斂了,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竟是這般亂跑。
“三郎——三郎——”
紀大郎急瘋了,說是午睡的三郎不見了蹤影,這臭小子!
他奔出來,鞋子都要跑掉了,來回找了一圈兒,才見到抱著紀墨回來的曹木,還不等他接手,老遠,紀墨就招著手衝他打招呼:“大哥,你看,我的師父,我也找了一個師父!”
紀大郎奔到近處,曹木做了一個遞的姿勢,紀墨笑嗬嗬被轉到紀大郎的懷裏:“大哥,你看我找的師父,厲害吧!”
“原來是你家的孩子。”
“小弟胡鬧,你別介意。”
曹木和紀大郎近乎同時開口說話,兩個人之前並不熟識,頂多是見麵點頭的關係,這會兒硬要說話都不知道從何說起。
“不是胡鬧,曹木就是我師父了!”
紀墨很著急要定下這個師徒名分。
他急切地,被紀大郎抱著還要去抓曹木,曹木不好避讓,被他抓住了肩膀的衣裳,這一抓,撕拉一聲,尷尬了,本來就糟粕的衣裳禁不住力道,直接被扯了開,露出了淡棕色的肌膚來。
“師父,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紀墨尷尬地收了手,看著那飄零著堅持不肯從衣裳上脫離的布條,滿心的歉意,這才認真注意到曹木的狀況似乎不太好,這衣服,都舊成什麽樣了,紀墨才不會相信自己的力氣真的大到能夠撕布了。
“沒事兒。”曹木也有些尷尬,就這麽一件衣裳,這一破就露肉了,他抬手按了一下,也沒把那布條按回去,愈發顯得窘迫。
紀大郎跟隨紀父多年,就是沒怎麽出去,人情世故也要好很多,見狀就邀請曹木到岑木匠家中坐坐,“別的不說,衣服總要縫好的,借個針線的事兒。”
曹木努力推拒:“不用了,家中針線還是有的,我自己回去縫好了。”似是怕再被糾纏,他說完就匆匆走了,像是被狼追著似的。
“看你做的好事兒。”紀大郎抬手就點了紀墨的腦袋,紀墨嘟囔:“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心中卻在想,不管怎樣,有交集就是好事情,下次見麵,可以給他一件新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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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不劇透!碼字不易,我能說腦中劇情都到後頭了嗎?唉,困擾我的是手速跟不上腦速。
感謝在2020-02-07 12:24:45~2020-02-08 12:18:1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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