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

  晚上回到家的紀墨收獲了來自父親的表揚——“比你哥哥那時候可強多了”, 顯然,比較方是曾經耍小聰明偷懶的紀奎,對方聽到這樣的話撇了撇嘴, 很是不滿, 卻沒敢吭聲。


  古代大家長的權威, 還是讓人不敢挑戰的。


  紀墨已經到過好幾個古代了, 它們各有不同, 大體上卻有一點是一致的,就是家長對子女的權力比較大, 除非家長自動放棄這部分權力,否則,棍棒掄下來, 就是打死了子女也是不用賠錢的。


  子女, 更像是他們的私有物,可以買賣,同樣也可以隨著性子管束, 這種情況要到子女成人自立之後才能好一些。


  自小就生活在父親陰影之下的孩子, 長大之後也不會對年老的獅王頂嘴,一層層壓下來的,不僅是父母對子女的長久管束形成的威嚴, 還有封建禮製層級化的權威。


  如紀家這等當慣了奴仆被人領導的藥植師, 更是如此, 一整個家族,就像是一個小型的層級分明的社會, 長輩在最高層統管全局, 小輩在下方芸芸碌碌, 一個個小輩就像是一顆顆螺絲釘, 組合起了家族這樣的龐然大物,抵抗著外來的浪潮,同時為內部的存在提供安全生活的土壤。


  紀墨在第一個世界就學會了察言觀色,每次穿越又都是從嬰兒時期一天天過來的,對一個小家之中的食物鏈順序還是比較明白的,在古代,基本上也都是男權,別看父親不說話,父親一旦說話那就是最管用的。


  他會下意識更討好男權的當權人父親兄長這類角色,相較之下,母愛更為天然,反而不用費太多心思就能夠獲得,很多時候都可以稍稍放後一些。


  吃了晚飯的一家人並沒有閑著,紀母會幫著做一些簡單重複的工作,比如說分揀藥草,根是根,葉是葉,分開放置,把不能入藥的部分擇出來單獨放在一邊兒,之後可以當做牛羊的草料。


  有些毒性的會放在其他地方,也不是完全沒用,處理一下當做肥料也是可以的。


  紀父帶著紀奎和紀墨出門,紀墨之上其實是有四位兄長的,紀奎是第四個,前麵三個大的,已經各奔東西了。


  古代都習慣聚族而居,紀家這個家族在這片地方繁衍生息的人口已經太多了,相當於一個近千人的大村落,房舍很有特色是圍成圓圈兒的,不是如少數民族那種直接建成大圓圈的土樓,而是一個院落一個院落興建,最後圍成了兩個大圓圈兒,裏圈和外圈。


  裏圈都是紀家嫡係,嫡係再嫡係,這樣的嫡係部隊組成的,外圈就比較雜了,旁係的,入贅的,沾親帶故改姓紀的,林林總總,人員複雜許多,因為都姓紀,對小孩子來說,也很難區分裏外,除了居住地不同,看不見的權力不同,其他方麵的待遇,似乎也都沒什麽差別。


  就算是最核心的嫡係,該下地還是要下地啊!

  每每想到這裏,紀墨就會覺得自己這個嫡係一點兒都不占便宜,講真的,裏圈的房子也沒有更好看啊!反而因為外圈被圍住了,想要擴展都不容易,世代居住的話,若是不把人分出去,還真是擠得慌。


  他有理由懷疑,三個兄長長大後各奔東西,純粹是因為嫌這裏地方小,住得不舒坦。


  最中心,各個院落圍起來的一片空地就是紀家小講堂的常備用地,紀父是講師之一,每到晚飯後,紀家嫡係之中的這些人就會輪流給他們這些孩子講一些藥植師的知識。


  這種知識講解很是樸實,從基本藥草入手,給他們講怎樣的是藥草,紀家現在種植的藥草都是怎樣的,先讓孩子們有一個概念,區分出藥草和雜草的區別,不要等到下地之後把藥草都當雜草拔了。


  然後才是藥性,這種講解就很平易近人了,什麽“其性甘”“其性寒”“通五髒”“立腎竅”之類的,都不是孩子能夠理解的,若要講,就要先來個十萬個為什麽,為什麽“甘”,為什麽“寒”,什麽是“五髒”,什麽是“腎竅”… …諸如此類的講解,隨便一個就能扯出一篇文章,以紀家人的水準,大概還難以全概。


  這就好像最簡單的“1+1=2”可以是世界級別的難題一樣,看起來簡單的問題認真解釋起來,通常都包含著複雜的原理。


  紀家不會太多的高大上的內容,也講不出來那些,所以對藥性的講解是刪減了很多,也通俗化了很多的,比如說種植在地裏的某樣藥草,頭疼發熱了可以煎水喝,或有咳嗽的可以含一片葉子之類的,並不包含製藥成分,隻是單純說枝葉根莖各部分最基本的作用是什麽,僅是如此的藥性,讓孩子們記住就要細細講來,還要拿實物讓孩子們傳看。


  發蔫的藥草落到紀墨手中的時候已經更加可憐了,彎著腰,葉片似攤手一般垂著,很是無奈落魄的模樣。


  仔細看了看藥草的樣子,發現是今天接觸的那種,紀墨抬頭再看前麵隔著幾個孩子腦袋的紀父,目光閃閃發亮,突然覺得對方的身形特別高大了呐!


  含笑把藥草傳給身邊兒的人,露天地上,一人一個小蒲團坐著,不用桌子,也沒房舍遮蔽,座位也是能夠隨便更換的,這種小課堂的紀律卻極好,沒有一個人亂說話的。


  紀家在這方麵規定極嚴格,並不允許課堂上隨便開口,若是有那按捺不住說話的,就會被講師趕出去,下一次再想進來就難了。


  這些來聽課的並不隻是裏圈的孩子,還有外圈的,名額少,數量多,一個人身後總有無數等著替補的,就是不被擠下去,能夠落座在這裏的都會更用心。


  彌漫著些許競爭氣氛的課堂環境,顯然會讓大家更集中精神,一個個生怕被趕出去。


  孩子們在過來之前都被大人們耳提麵命,若是被趕出去,他們還不知道長遠影響是什麽,卻明白回去必然要被大人打斷腿的。


  這種情況下,坐在各自蒲團上的孩子們連小動作都少的。


  課堂時間短,講完一種藥草的藥性作用之後,紀父並沒有馬上講解另外一種藥草,而是繼續講這種藥草該用的種植方案,如喜幹燥喜陽光之類的,還會講多長時間澆水,水澆到怎樣的地步是澆透,澆到怎樣的地步是濕潤,其中具體的衡量方法也會告訴他們。


  才講完這些,天色已經很黑了,看不清東西了,紀父就不再講,放了孩子們離開。


  起身的孩子們撿起各自的蒲團,抱著蒲團就跑,歡笑聲一下子響起來,紀墨走到紀父身邊兒,一同的還有紀奎,若是紀墨自己選座位,肯定是坐在離紀父最近的位置上,紀奎就要往後麵坐,而他拿著蒲團,所以聽他的。


  “明天你的那塊兒地就要澆水了,你慢慢來,讓你哥哥幫你。”紀父抱起紀墨往回走,紀奎抱著三個蒲團跟著,天色暗了,看不到他的表情如何,紀墨隻管高興應下,有什麽比父親惦記著自己更好呢?


  再來一次,他也還是會很享受這種被關心被愛護的感覺。


  隻是師父的下落,還是不太好找。


  有了上一次紀姑姑的事情,這回看到師父姓紀,紀墨就知道要先從身邊人找起,可惜祠堂什麽的,不是他這樣小孩子能夠隨便進的,族譜也輕易不會打開,文字還不一樣他未必看得懂,他又不好滿處去問誰叫紀桑,被人聽到了也會覺得奇怪的。


  裏圈就有兩百多人,外圈更是八百多人的姓紀的,在這些人中找一個紀桑,還要考慮到可能會重名,或者同音不同字,對一個小孩子來說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暫時沒什麽好方法的紀墨隻能用笨辦法,從裏圈開始,盡量弄明白每家人都叫什麽名字,粗略聽一遍,沒有“紀桑”這個音的就略過,以家庭為單位,開始一點點探問,全當小孩子好奇多話。


  這卻是一個長久的活兒,實在是古代的家庭關係也很複雜啊!哪一家和哪一家可能是兄弟,然後他們的妻子可能又有親戚關係,之後又是分家又是什麽,繞了一圈兒可能又會聽到重複的名字,這才知道“哦,他們原來是一家人”。


  次日一早跟著紀奎到田中澆水的紀墨看到了紀奎的豪放派澆水法,對方頗為不講究地拿著水瓢揚水,倒不是胡亂揚的,而是盡量保持一條直線,讓水瓢裏的水劃著漂亮的拋物線落在藥草旁,半是勞作半是玩兒,看起來還算有趣,換著方向來幾遍就完工了。


  然而那也是對大孩子而言,對紀墨,小水瓢揚起的弧度好看不好看且不說,首先就是不夠遠,一下澆個兩三株也不是個事兒。


  所以,紀父說的“慢慢來,讓你哥哥幫你”,還真的是把做事情的大頭落在紀奎身上了啊!

  不說紀奎高不高興,紀墨覺得就不能這樣做,澆水這樣的小事兒,他自己還是能行的,首先,他需要一個能夠移動的兩側漏水的小桶,這樣在田間走一圈兒,就能同時澆兩邊兒,通過調節孔的大小來控製流量,通過走路快慢來控製流速,應該是可行的。


  想到就做,當紀奎澆完自己的那片地,回頭看的時候,就看到紀墨拎著一串漏水的竹筒在田間漫步,兩道弧線水流映著七彩的光,和著紀墨的笑容一起,給了紀奎一個暴擊,這跟他想的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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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存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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