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9 章
大巫的草棚子倚靠著一棵很大的樹, 相對於普通族人的草棚也因此大了些,一處草墊子,另外的地方會放置一些零碎的東西, 沒有搭建木頭櫃子之類的, 沒有合適的工具, 想要把木頭切片削平也是不容易並很費工夫的。
樹幹一大半是在草棚之內的,上頭綁著幾圈藤蔓當做繩子,一些零碎的東西掛在繩子上, 有的是裝飾,有的是真的有用。
紀墨看著大巫坐在草墊子上,閉目沉思, 已經到嘴邊兒的問話又咽了回去,該怎麽說呢?該怎麽問呢?自己的腦中還是一團亂麻。
上個世界,在他所知道的知識之中, 巫祝是父子相傳的一種技藝和官職,很難說其中是否有血脈的因素,口口相傳的第一代巫祝儼然神子, 像是一個神話傳說的產物, 而紀墨很清楚, 無論是大人還是他,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如果觀想法足夠特殊——這一點也被係統通過知識點的大幅增加而驗證過了, 那麽, 不需要觀想法加持的大巫, 又是怎樣的呢?
跳得更高, 跑得更遠, 力量更大, 普遍身高也更高, 那麽,這些人,有頭部有軀幹有四肢,語言不同的人,真的就跟上個世界的人一樣嗎?
紀墨立在原地,腦子之中好似刮過了一股龍卷風,所有的東西都被攪得零碎,而那些零碎的東西又如同拚圖一樣,會有一些相似的擺放在一起被他類比。
第一階段的所有世界都是古代,不一樣的語言不一樣的文化不一樣的文明起源中總有些相似的東西,衣食住行,不經意間就能混同的風格,便是上個世界,相對原始一些,卻也不是不能從某些東西上看出一些似曾相識的痕跡的。
第二階段,他還沒見過很多,無法做出橫向對比,但跟第一階段的世界相比,如果不是特例,這個世界更原始之外的差別,就是人類的身體素質了,是人類提高了,還是說兩個世界的人已經不是同一種人了?
再有觀想法,這是父子相傳的修煉方法,什麽好處大人從未講明,他自己應該也是修煉的這個,這是無法顯現出來任何特征的,紀墨的判斷隻是對方對此的講述,在修煉過程中遇到的問題對方都能一語中的,他斷定大人是修煉了同樣的觀想法。
可,如果不是呢?
如果,這本來就是托自己帶的“口信”呢?
鬼神賜予… …鬼神庇佑… …他想要讓這個“口信”到什麽地方去呢?返回鬼神的懷抱,還是追溯鬼神的淵源?
如果不是,那麽,是否就是說巫祝也是分很多種的,有些用的是這樣的觀想法,有些用的是那樣的觀想法,而這些流傳下來的觀想法本身就是攜帶著一定信息量的,一階世界無法看明白的信息,到了二階世界了然如畫?
紀墨更願意相信這樣的一種可能,而這種解讀觀想法的能力,思忖的目光轉移了目標,落在了大巫身上,這是否是天生的,又或者某種自己無法理解的玄學手段呢?
大巫睜開了眼,對上紀墨的目光,紀墨迅速垂下眼簾,想要遮擋自己過於直白的疑惑,很快又掀起眼簾,看向對方,他想要知道答案。
“來。”
大巫招招手,紀墨走過去,站在大巫身前,他張嘴想要說什麽,大巫抬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對他說:“那些不要說,不要讓人知道。”
你又知道我想說什麽了?紀墨本來也沒想坦誠來曆,隻是想說一些上個世界的事情,哪怕托於夢話,也許能夠提供一些更為先進的發展方向的參考?
“我會告訴他們,你是鬼神賜予的孩子,你跟著我,將來也會成為大巫… …”
這番話似乎經過了一些仔細的思量,大巫說著又遲疑了一下,看著紀墨,拍了拍他的肩膀,“一顆星星升起,一顆星星落下,你的到來,對這裏,未必是一件好事。”
?這是什麽意思?
紀墨疑惑地問出了聲。
大巫搖搖頭,說:“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鬼神不會告訴我太長遠的事情,未來永遠在迷霧之中,你要想看清,就要自己走過去,而我,已經無力走那麽遠了。”
這個世界的人各方麵的素質都遠超一階世界的人,但他們本身的壽命並未因此延長,甚至還因為生活的環境更殘酷而更加短暫,仿若流星般的一瞬即逝,這樣短的人生路,總有些不重要的事情會被舍棄。
在這方麵,已經暮年的大巫看得更為通透,生,是鬼神送來,死,是回歸鬼神,對於死亡,不必過分悲傷,同樣,遠離了鬼神的生,也沒必要過多喜悅。
“我們所有人,是這樣的。”
大巫舉起手臂,在頭頂交握,勾勒出一個“圓”來,紀墨若有所思,是生死循環嗎?
或者說,是輪回的概念?
“你,是外麵的。多出來的那個。”
大巫放下手,指了指紀墨,然後用另一隻手虛握,做出一個小了些的“圓”的樣子,拉開了跟紀墨的距離,表示對方的存在是怎樣的。
“鬼神將你送來,賜予我們… …短暫的… …”
話越說越艱難,大巫皺起眉頭,顯然又想不到合適的詞了,紀墨都替他著急,真想直接看看他腦子裏在想什麽,而不是這種擠牙膏似的,斷斷續續地不痛快的言語。
“你,不要去破壞… …”
大巫指了指虛握的手,那個“圓”還在,而對紀墨,這是告誡嗎?
紀墨有些委屈,他從來沒想破壞什麽,這種提前警告的說法讓人感覺到了不快,隱隱還有些被冒犯了,他本心不惡,既沒想要傷害這裏的人,同樣也沒想要破壞這裏的什麽,無論是秩序又或者… …
忽而想到人祭,隱有一絲了悟,上個世界的最後,他體會到了的某種東西,人祭中存在的某種精神牽引的東西,難道說,也許這個世界也有,還更加殘酷?所以不能用簡單的道德標準來約束?
自殘身體,殘害他人的身體,於道德之中都是錯的,可如果隻有在這種痛苦之中,才能讓精神變相調頻,從而溝通鬼神呢?
也許是瀕死幻象,也許是疼痛幻覺,總之,如果真的可行呢?那,他能夠簡單粗暴地去製止,並且更改嗎?
大巫說這一句話,憂心的已經不是現在,而是未來了,如果自己真的繼承對方的位置,成了大巫,某些祭祀,的確存在被自己篡改的可能。
而這種篡改,於大巫而言,就是破壞了。
紀墨的眸光深沉下來,鄭重點頭,承諾:“我不會破壞的。”
“那就好。”
大巫說了這麽一句,沒有過多的質疑,似乎紀墨的話本身也具有僅次於鬼神的分量。
後麵的日子裏,兩人再沒提起這件事,倒是紀墨,抓著空問了一下觀想法的事情,他想知道這個世界,大巫是否有另外一種修煉方法,或者說還是這樣的觀想法。
“你去看,多看,多記住。”
大巫給他的就是這樣的回答。
切中上個世界大人臨終遺言的回答總是難免讓紀墨多想一些,得到了答案,聽起來像是敷衍的答案,紀墨就真的去看了,他還小,不可能爬上那樣高的枝頭,便會在樹下仰頭看著大樹,目光一寸寸看過去,從泥土之上的部分,一直到最高的目光已經無法眺望的部分。
熟悉的觀想法無意中便開始同步,明明是不一樣的形態的樹木,但在那一刻,仿佛成為了同一個,現實中已經枯萎的葉片似也掛在了觀想出來的樹枝上,這種同步讓紀墨一時間分不清真實虛幻。
觀想中,明明是在眼前的樹木,卻似化身成為了自己,而自己,又成為了外麵這棵大樹,紮根於此,矗立於此,穿過枝葉縫隙的陽光,匯聚在一起,如同大日,立於枝頭。
“樹生金烏,原來是這樣的樹生金烏… …”
紀墨像是明白了一點兒什麽,若有所思,霎時就從那樣的同步狀態之中退了出來,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他再度觀想,這一次,沒有看外頭的樹木,閉上眼睛,全身心地觀想,他所觀想的那棵大樹上,似乎已經有了些微光,也許是觸及了那金烏的邊緣,這種感覺… …這種感覺… …
“原來是從外界借來的光嗎?”
或者說,同步觀想的時候,讓外麵的光直接照射到所觀想的樹上,點點光芒匯聚起來,也許就能升起那一團金烏,大日煌煌的起源之光,是這樣的嗎?
大巫並不修煉這種觀想法,是因為每日裏都會看這些,記下這些,所以無需再度觀想嗎?還是說,這山川河流,他所見過的,都已經成為他觀想之中的一部分,閉上眼便是了若指掌,若是那樣,紀墨揣度著,僅僅有一棵樹,還不見多少光的自己,似乎才剛剛跨過巫祝的門檻,真正靠近了“巫”。
另有一個疑問縈繞在心,糾纏不放,若是觀想法是“巫”的某種秘法,必然會成為某種傳遞的信息,那麽,是單單針對“巫祝”這一項主線任務,還是說其他的世界,也具備修煉的條件?
或者說,如果是第三階段的世界,是否同樣具備觀想法延續的土壤,還是會突然消失不見?無法被帶到三階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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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想著畫出來的才是真的,而如寶物自晦,注定不可能更加栩栩如生。感謝在2020-07-02 12:51:28~2020-07-03 12:41: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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