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小邋遢
不知為何，安琪頓時覺得腦袋裏一陣陣嗡響，一顆心就像是被什麽東西揪著懸在了半空，難受的不得了。
她看著這個五六歲的孩子瘦削的身體在人群中幾乎都快沒有了存在感，好像隨時都能被一陣風刮跑。
想起剛才惡作劇得逞的頑皮模樣，此時的小男孩，更是隨時都能撥弄著安琪那顆高懸著的心髒，隱隱作痛。
那一刻，不知道是什麽力量驅使著安琪，她大步流星的走向那個小男孩，上前就一把抓過他的手，拉到一旁來，衝他吼了起來。
“你這小孩怎麽這麽不聽話呢，家裏的東西吃都吃不完，非要到外麵來撿這些別人不要的菜葉子！”
小男孩呆呆的看著安琪，卻沒有再掙脫開她的手。
“快跟我家回家去，家裏燒雞，烤鴨，哪個不夠你吃的，不夠的話，你跟爹說，你爹去給你買啊，省的一天天在外麵丟人現眼的……”
安琪一邊吼著一邊拉著小男孩往前走去。
聲音越來越遠，攤位上的幾個農婦望著那兩個一大一小的背影漸行漸遠，更是一臉的驚詫不已。
“這小乞丐什麽時候有爹有娘了？”一婦人問。
“他不是一出生娘就大出血走了啊，爹爹也在賭場被人給打死了……”另一農婦也是不解。
“笑話啊，小乞丐都有家了，還有個爹了，嘖嘖，怎麽可能啊！那男的八成是個人販子，要把小乞丐擼了去……還不知道怎麽折磨呢……”
“哎呀，造孽啊造孽，人家的事，咱們管不了，還是好好賣菜吧……”
聽到這麽一個合理的解釋，身旁的幾個農婦臉上凝固的表情瞬間放鬆了下來，她們連連點頭。
說“是的是的，沒錯沒錯。”接著又在菜攤邊吆喝了起來。
“喂！大叔，你想幹嘛啊？”
被拉著往前走了很遠，小男孩鼓著腮幫子問道。
安琪回頭看了一眼，想到剛見麵時他那撒潑，調皮的模樣，不知為何，難受的心情仍是沒有平複下來。
小男孩繼續說道：“大叔，你要是想報仇的話，我們就單挑！你不要覺得我是個小孩子好欺負，就以為能夠把我怎麽樣！
你就算是想把我給賣了，我也不會讓你這麽輕易就如願的，我可跟一般的小孩子不一樣，哼！”
他噘著嘴，眼裏盡是警惕的光，那隻被安琪牢牢牽著的手，卻始終沒舍得鬆開。
聽到小男孩這樣一說，安琪瞬間鼻頭一酸，聲音哽咽，她停下來，又衝他喊道：
“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放過你嗎？！你以為你會撓人，你會咬人，就能躲過人販子了，是嗎？
像你這樣的小孩子，我要是想欺負的話，一根手指頭就夠了，小孩子就該有小孩子的樣子，別不知道天高地厚，懂了嗎？！”
雖然語氣是凶狠的，但是小男孩聽得出來那顫抖的聲音，看得見她那眼眶裏還含著的熱淚。
小男孩低著頭，垂下眉眼，沒有再說話。
想著是不是自己嗓門大了，把他嚇著了，安琪深呼吸著，盡力調整了情緒，問道：“那個……你……有名字嗎？”
“我當然有名字啊，我叫小邋遢。”
“小邋遢？”
安琪忍不住嗤笑道，“這……也能稱之為名字？”
小邋遢甩開手，雙手在胸前交叉，抬起驕傲的下巴，得意道：
“這名字可是我自己取的！小邋遢，多有個性啊，聽起來就覺得有點厲害，但是又不招搖，還有些小俏皮……
說不定有人就會因為喜歡我的名字，願意和我做朋友，和我一起玩兒呢，你年紀大了，不會懂得。”
安琪本來想問他的家在哪兒？父母如何？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覺得這些問題，沒有必要再問了。
安琪忽然覺得，若是這樣的人生，倒還不如失憶來得好呢！
她什麽都沒有說，隻是輕輕捏了捏他那髒兮兮的臉蛋，調侃道：“唉喲，看不出來，你這髒兮兮的小邋遢，還伶牙俐齒的，口才倒是挺好的啊。”
小邋遢撅起傲嬌的嘴，給自己豎起了大拇指，“那是當然了！”
“好啦，沒工夫跟你閑扯了。”
安琪站起身來，轉身說道：“我今天要去好幾個飯館吃飯，但是剛才我就已經有點吃飽了，實在是有些吃不下去了，實在是太浪費糧食了，頭疼！要是能有人替我分擔分擔，那就真的幫了我大忙咯。”
話說完，一步都還沒邁出去，安琪故意放大了嗓門兒，還斜著眼看向身後，那小邋遢有沒有跟上來。
隻見小邋遢聽著安琪的話，雙手枕在後腦勺，雙腳在原地畫著圈，嘴裏有意無意的吹著口哨，一副沒打算跟上的樣子。
“哎呀，那就沒辦法了，燒雞，烤鴨，紅燒肉，大蹄髈……這些香噴噴的美味，我就隻好浪費了……嘖嘖，真是可惜啊……”
“走吧，大叔，你這煩惱我替你解決了！不用謝！”
隻感覺身側一身疾風刮過，那小邋遢就已經閃身跑到了安琪的身邊。
靠近安琪身側時，小邋遢本來是準備牽起安琪的手的，不不知為何，又閃電般的收了回去。
他將雙手枕在後腦勺，輕輕的一邊吹著口哨，一邊跟上安琪的腳步。
“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大叔？我還很年輕的好嘛？”
“那就叫大爺！”
“大爺比大叔年紀更大好嘛，你這小屁孩，我懷疑你是不是都不會數數！”
“誰不會數數啊，我聰明得很好嘛！”
“那你數給我聽聽……”
“你讓我數我就數啊。你又不是我老爸。我憑什麽聽你的啊？哼！”
“你不數是吧？那我待會兒就不叫燒雞，烤鴨了，反正我也吃不下去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小皮球，架腳踢，馬蘭花開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意外的答案，讓安琪聽完心裏五味陳雜，眼眶再次情不自禁的濕潤了。
她強忍著情緒，歡呼的鼓起了掌。
“我就說我很聰明的，我就聽過兩遍，就全都會背了，厲不厲害？！”
“人不可貌相啊，小小年紀就這麽厲害了，那待會再加個雞腿吧！”
她摸著小邋遢的頭，淚水已經忍不住滑落。
“是真的嗎？大叔，真的有雞腿吃嗎？不會吃完雞腿，你還是要把我給賣了吧？”
小邋遢追著問道。
“當然啊，你這樣的，怕是找不到買家敢要了，要是沒人要的話，我就隻能自己虧本養著啦……”
“真的呀？大叔！”
“你也別高興的太早，跟著我也未必有好日子過，再說了，你要是不聽話，照樣是要餓肚子的……”
“那我們有大房子住嗎？可以每天洗熱水澡，有香香的泡泡的那種？可以嗎？大叔……”
“我說了，不要叫我大叔！”
“大叔，會有軟軟的大床睡嗎？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