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號寒春暖（二）
西南的天氣有些幹燥，即便是到了雨季可迎麵來的風卻沒有一絲濕意。
三月末的西南整片整片的山頭都遭到了辛夷花的圍堵，寬大的花瓣嬌妍的粉色，仿佛給諸山加上一件粉色的華裳，又或是給西南這個美人上了一層胭脂。
西南少數民族居多，是個文化大雜燴的地方，西南的姑娘笑起來眼睛裏有星星，西南姑娘的笑讓人沉醉。
西南人好客，西南是一壇藏在俗世深處的一壇美酒。
來到師無夷住處時，天邊已染上了一層霞色，紅中帶粉的顏色，像極了女孩羞紅的臉。
師無夷的居所好似是一座藥廬，還有一段距離便聞到一陣似有似無的藥香，等到了院子裏便看見，院子裏支了很多架子，架子上則晾著許多藥草，最常見的便是車前草，這種藥草在鄉野間很常見。
今日師無夷好像不在，出來迎人的是一個胖嘟嘟的小童，眉間一點朱砂再加上滿臉堆著的笑，像極了菩薩跟前的善財童子。
瞧見院中來了人，小童歪頭，想了想了便擺著小手不掩激動的從裏間跑出來，見了人，先是朝趙燕綏作了揖，然後頭一轉整個人撲到周舟跟前，因是個子還矮便緊緊的抱著周舟的裙琚，不顧趙燕綏是否臉黑。
抱了好一會也沒有撒手，隻是後麵腳麻了，才偏過頭支楞起脖子朝趙燕綏露出兩顆小虎牙，“我見到姐姐太激動了，還請先生見諒，早前師傅便說今日姐姐和先生會來，便準備好了客房，我這就帶先生去。”說著，拉著周舟的手蹭蹭的就往前跑，完全忘了趙燕綏。
趙燕綏頭一回被忽略了，瞧著趙燕綏也有這一天，阿嚒的尾巴也搖的前所未有的歡快，嘴也咧得老大，見周舟走了也麻溜的跟了上去。
趙燕綏…………這真的很不對勁，十分不對勁，他怎麽忽然有種失寵的感覺……
趙燕綏是一個人找去客房的，其實也不用找，左右醫廬就四間房。
而小胖墩帶著周舟進了房間就再也沒出來，作了個自我介紹後便一個勁兒的纏著周舟，說是冷而周舟的房間比較暖和，再之後便賴著周舟睡著了…………
瞧著小胖墩睡得美極了，周舟也打了個嗬欠，這小胖丁名字挺好聽的，趙嵐，小字盼盼，倒是挺合適。
也不知取出這樣名字的倒底是什麽神人。
這樣的天氣確實適合睡覺，周舟也困了。
阿嚒呢，早就耷拉著腦袋做夢去了。
風聲變得有些惱人，幾十米外另一間廂房內，趙燕綏發起了呆，這樣的麵容搭上這樣的表情，要是周舟見到的話指不定也會發呆，但是趙燕綏此刻卻是見不到周舟。
趙燕綏想不通周舟倒底是因為什麽才突然對自己這樣，近日的有些不順，該不該去卜一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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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無夷回來的時候剛好是用晚膳的時間，因家中無人做飯，膳食是早前從鎮上訂的，送飯的小童對於藥廬輕車熟路，醒來這樣的事是常有的。
見到師無夷，趙燕綏要說還能坐懷不亂那是假的，幼時他曾在卷宗中看到過師無夷的畫像，畫像中的人差不多十幾歲的模樣，眼前人也是十幾歲的模樣，雖然辮發皆白，卻是徒增了幾分仙氣。
對比趙燕綏，周舟卻顯得有些狼狽，不知為何竟然將杯盞給打碎了。
見狀，趙燕綏臉上些許緊張，眼中不乏失落，師無夷確實長得還不錯…………
但周舟失態的卻是其它，那師無夷同她找的那人，竟有七分相像，瞧著師無夷，周舟眼睛有些酸，師無夷的模樣同記憶中的那張臉漸漸重合。
“你…………”周舟有些哽咽，“你長得真像我一位故人，我找她許久了！”
“我也等你許久了！”師無夷撫上周舟的頭，瞧著窗外的桃花似乎開始打苞了，想來今年的桃花定會比晚年更豔一些。
“先生莫不是年歲大了，犯迷糊了！”聽著兩人的對話，再看師無夷笑的毫無違和感，趙燕綏有些急了，側身擋到兩人中間，模樣像極了吃醋的小媳婦。
瞧著趙燕綏的舉動，施無夷隻是淡淡的笑了笑，無它，隻是趙燕綏此舉在施無夷看來不過是小孩子舉動，按他的輩份就是叫現在趙家的當家人是稚子也不為過，沒理會趙燕綏，施無夷將目光投注到舟舟身上：
“很多年前有一名女子托我照顧她的女兒，可是後麵事太多我竟給忘，須臾年才想起來還欠了一份人情，姑娘看我眼熟可能是因為我和那女子像了幾分罷，當年我遇險，是那名女子將麵容舍與我才保住了我的性命，雖然這數載也該是活夠了可總是欠著那女子一條命，姑娘想知道那女子叫什麽嗎？”
想嗎？自是想的，從時間線上那正是鄔合伊失蹤的時候，多年沒有消息的人一朝突然有了線索，周舟此時除了激動再無其它的情緒，重重的點了點頭，“還請先生告訴我那女子的名字，還有那女子的名字。”
但聽到周舟這般說後，施無夷卻又換了一副麵孔雖還是笑著，可笑裏帶著一些算計，施無夷道：“姑娘想知道也行，明日午時姑娘獨自一人跟我去一個地方再幫我辦一件事，我便告訴姑娘那女子姓甚名誰又去了何方，不知這樣，姑娘能否答應！”
本以為施無夷會直接說的……但不管怎樣，周舟也不會拒絕，不顧趙燕綏眼中的暗示，周舟答應了施無夷的要求。
見周舟答應了，施無夷大笑著離開了，留下眾人在客廳。
見周舟和施無夷達成了協議，趙燕綏的心情無比複雜，思緒也亂成了一團麻，他知道施無夷所說的女子肯定是與周舟的母親有關，也猜到周舟不會拒絕，但他更頭疼的是，施無夷究竟要幹什麽，一個活了近百年的人究竟還有什麽心願未了呢，還有施無夷當年究竟為何就突然失蹤了，施無夷長生的秘密又是什麽，這些問題，沒有一個能讓趙燕綏喘得過氣來。
再看周舟，周舟也在看著自己，趙燕綏歎了一口氣，她總是讓他沒辦法，他如何能拒絕得了他！
為了緩解尷尬的氣氛，趙燕綏將話題引到先前的事上，“舟舟之前是在生我的氣嗎？”
本以為趙燕綏會責怪自己就這麽魯莽的答應施無夷，沒想到趙燕綏居然是問這回事，周舟垂下頭，猶豫了一下，耳尖隱約有些發燙，“因為你有表妹，自古表哥表妹的…………都不是什麽好事都…………”
都什麽，周舟半天也都不出來，躊躇了一下，跺跺腳帶著盼盼和阿嚒逃也似的回了房。
客廳裏瞬時隻留下趙燕綏一個人，趙燕綏愣了一下，隨後懂了，嘴角微微揚起，他這是自己氣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