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低級獵妖師vs弱殘狐狸精 4
異時空。
引魂燈灼灼,屏風背後坐著的時一懶散,付蓮生剝著冰鎮了兩個世界時間的紫葡萄,投喂給自己的祖宗。一時歲月難得靜好。
大廳卻突現一血肉模糊的靈狐,四肢盡斷,在那地上不停嗚咽掙紮。
她的悲戚聲,讓引魂燈都為之搖擺晃動。
“你來為何事?”時一率先發現了她,從屏風後出來。
“求大人改命。”靈狐沒有四肢,極盡艱難,把頭磕在地上,做了個跪拜的姿勢。
“代價?”時一並不因她的慘狀而同情。
“情愛。”靈狐雖然全身血肉淋漓樣子可怖,可那雙眼,卻清澈無比。
“成交。”時一呼喚出付蓮生,讓他寫契約。
付蓮生在時一耳邊,竊竊:“祖宗啊,你才回來沒休息多久。”
時一瞥他一眼,“當初不是你逼著我不停接任務?”
付蓮生後背冷颼颼的,趕忙拿出紙筆記錄。
“你有什麽心願?”時一問。
“我想四肢健全的活著,給我的母親報仇。”靈狐眼中迸出驚饒仇恨,“殺母之仇不共戴。”
“我尋了你的引魂燈,上麵記載你已逆改命過。”時一把手放在引魂燈熊熊的火焰處,若有所思。
“我前世愛上了孟桯,害得母親命喪他父親之手,萬般愧疚之下我咬死孟桯撞柱殉情。到了妖界被妖無常告知孟桯早已被妖王看中,是要培養來做女婿的。我咬死孟桯,定然會被妖罰。我胡時一自出生便高傲無比,怎麽能接受自己隻是一個配角的結果。多了個心眼,沒有喝妖婆湯。妖道降下妖罰,讓我重活一世。看到孟桯的第一眼,我是憎惡的。可相處的日子久了,我又愛上了他。這一世,我快速學會了本領,和孟桯一家的關係都不錯。可這時候出來了個什麽重病的付大人,要妖物的皮毛熬藥才能治病,重金引得各大獵妖師出動。我的母親為了保護我,連全屍都沒落下。我也因此變成了現在這般模樣。”靈狐到最後,烏黑的血一下子從口鼻中噴出。
付蓮生害怕髒了自己的衣袍,迅速往後退了半步。時一給了他一記眼刀,他這才老老實實站上來了。
“那你要懲罰的是殺死你母親的獵妖師,還是背後的付大人?”時一繼續追問。
“都要。”胡時一眼神之中滿是憤恨,“我一個都不能放過。”
“簽約吧。”時一把紙張推到她麵前。
靈狐一字未看,直接用殘缺的前爪戳了上去,時一收回,按下了自己的掌印。
“契約達成。”
山村。孟家。
“咳咳”,孟遠方躺在簡陋的木床上,麵色灰白,顯然已經到了彌留之際。
“父親,吃點稀飯。”已經長成為少年的孟桯,把冒著熱氣的粥放在一旁,抱起了自己的父親。
自上個月起,身體本就不大好的父親,在回家的途中突然癱倒,他抱著回來以後,更是一直臥床不起直到現在。他的心中有無限的愧疚。
“現在什麽時辰了?”孟遠方伸長了脖頸往門外望,“想出去坐坐,吹吹風。”
家裏住著的房子是村裏好心的人家廢棄了送給他們的,是用黃土糊成的,沒有窗戶,隻有一道木門。
孟桯打開門栓,把木門往外輕輕一推,便發出“吱嘎吱嘎吱嘎”的聲響。
“剛亮,還早。先吃一點兒,我下工了回來給你做飯。”
等會兒一亮,他就得去王大娘家幫工,安葬意外摔下山死亡的王大爺。所以才會這麽早把自己父親的早飯安置了。
“不用了。”孟遠方極盡艱難才出這三個字,“看……看……好……”
自己的身體情況自己知道,他是沒什麽日子好活了,就是擔憂,擔憂……
“多少吃一點吧。”孟桯舀了一勺,放到他嘴邊,勸著。
昨讓父親吃飯,就動了那麽兩口。前,也不過半碗。這樣下去,怎麽行呐。
“不”他搖著頭,“劍……我的劍……”
“父親,現在已經沒有妖物了,也沒有缺獵妖師了。”孟桯把勺子放回碗裏,很平靜地出這個近乎殘忍的真相。
自抱著自己死去的好友從洞穴出來,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年。這三年裏他學會了父親所有的本領,想要蓄積力量去找當時的獵妖師拚命,可外界文明突然闖進這村子,火車、飛機、轎車……妖物們紛紛銷聲匿跡,他這個新的獵妖師也毫無半點用武之地了。
“沒了……”孟遠方愣怔了好久,一直昏沉的腦子活泛了起來。
這床上的木板咯得他的背特別疼,卻也時時刻刻提醒著他還活著,懷念的神色從他神情顯現。
奔跑於山林之間,和妖物們決一高下,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刀尖舔口的日子,隨著外麵文明的衝擊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我的劍……”他仍然喃喃,話語卻清晰了好多。
“給你。”孟桯從那破爛的牆壁取下那早就生鏽的鐵劍,放在了他的身邊。
“胡時一……”孟遠方費力摸著自己的劍,凝視著自己的兒子,“有能力的話,一定要給胡時一一家報仇。”
“父親,胡時一我抱著回來後,你把她安置在了哪裏。三年了,我連她的墓碑都不知道,怎麽配得上做她的朋友。”孟桯心中苦痛。
“她在你母親的墓裏”,孟遠方臉上現出笑容,“還好好的活著。”
“她還活著?”孟桯整個人都顫抖起來,“她還活著,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劍……我的劍……”孟遠方抱著他這一生的榮光,狠狠閉上了眼。
他這一輩子有過最輝煌的時光,足夠了。
“父親……”孟桯站立一旁,輕聲低喊道。
“父親……”他繼續喊了一聲,床上躺著的老漢沒有一點反應。
“父親……”他再喊了一聲。
烏鴉不知何時飛來,停在門前的樹上,“哇啦哇啦哇啦”,叫得不停,讓人心煩。
沉默了不知道有多久,明亮的日光一點點從門外探了進來,他這才緩緩伸手去摸床上躺著的父親的頸動脈,溫涼,卻,不再跳動。
他心裏某處的弦,斷了。
以後就是沒有家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