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她的記憶
她最後這句話裏的冷意似乎能滲入人的骨子裏，三個男生心中一駭，隻覺得脊背一涼，頭皮發麻。
沈顏西似乎也覺得自己說的有些重了，聲音也跟著溫和了幾分：“行了，進去上課吧。”
三人拘謹地點頭，快步跑回了教室老老實實坐在自己座位上。
沈顏西努力調整了一下麵部表情，才抬腿走了進去。
好不容易挨過了一整個上午，到家後，沈顏西脫掉羽絨服，躺在沙發上，疲憊地閉上眼睛。
她印象裏的母親，溫柔大方，體貼能幹，幾乎從來沒對她說過重話。很多時候她都想不明白，這樣的一個女人，沈父為何就是不喜歡，她更不明白既然不喜歡為什麽還要答應結婚，為什麽還要生下她。很多年前，她一直想問沈父這個問題，可她問不出口，因為沈父不喜歡她，就算是她問了，他也不會回答。後來沈母和他離婚之後，她覺得自己就更沒有必要非要一個答案了。
剛離婚的那段時間，沈母的精神狀態很差，做什麽都提不起興致，這種狀況持續了兩個星期，沈母終於病倒了，連夜被送進了一家私立醫院，當時醫生說，再晚一會送來，腦子就要燒壞了。
當時她怕極了，看著那樣脆弱的母親自己卻什麽忙都幫不上，她捂著嘴哭著跑出了病房。
沈母住院的第二天，有人過來探望，她記得很清楚，沈母和那幾個富家太太的關係並不好，她想留下來照看著母親，母親卻說想吃常記的生煎包了，讓她下去買。
她才走到電梯跟前卻忽然反應過來，沈母身體還正虛弱，醫生交代這幾天的飲食都要保持清淡。
她返回病房，卻聽見其中一個女人尖銳而嘲諷的聲音：“好歹也是徐氏的千金小姐，非要上趕著倒追男人，這麽多年過去了也不見那沈知安有多喜歡你，才離婚不久，人家轉眼就又結婚了，聽說兩個人早就生有一子，年齡竟然比你們顏西還要大上一歲呢！哎呦你可別多想，我沒有說你是小三的意思。”
另一個緊跟著附和：“本來我們是想著給你發請帖到時候去參加婚禮的，但是看你現在這病怏怏的模樣，還是別過去添晦氣了。”
沈顏西氣得渾身發抖，紅著眼眶邊打邊罵讓她們滾了出去。
沈母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一句話也沒有說話，麵色蒼白而憔悴，沒有一絲生氣。
沈顏西抹了把淚，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她，當時她想了很多，最多的想法便是恨透了沈父。
再後來是舅舅擔心沈母的身體打來了電話，她以為沈母睡著了怕吵醒她，便出去接了電話，等回來的時候，是滿眼的血色還有那血流不止的手腕，以及病床上臉色慘白的沈母和她身下染血的床單，白色的地板上躺在安靜的碎瓷片，不知道是她什麽時候早就備好的，整個房間裏都充斥著濃重的血腥味。
此後猩紅與雪白交映的視覺衝擊在她夢裏頻繁出現，次次她都被嚇醒。
那個時候她覺得沈母真傻，為了那樣的男人自尋短見。
而她害怕進醫院的毛病，也是在那個時候落下的。
後來，沈母說：“不是那樣，我是愛他，卻沒有愛到不顧一切為他而死的地步。我執著了大半輩子，終究是被愛情迷住了雙眼，甚至忘記了我是徐家的女兒，我讓徐家蒙了羞。當年苦苦哀求父親一心嫁給他，可我到底還是讓愛我的人失望了，我覺得無顏再見父親和哥哥，也更對不起你。”
那時候沈顏西便告訴自己，那個所謂的父親，從今以後，和自己再無半點關係。
再後來，她隱約記得，那天跑來醫院刺激母親的人，夫家和娘家都先後破產了，而徐家和沈家，也終於撕破了臉麵徹底成了仇人。
沈顏西忽然從沙發上坐起來，摸起桌子上的車鑰匙穿上羽絨服大步跑了出去。
等她來到徐宅，大口喘著氣二話不說將沈母抱在懷裏的時候，沈母和徐老爺子，以及一旁的張媽都愣住了。
她過了好一會才鬆開沈母，沈母驚慌地拉著她上下查看，“染染，你這是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沈顏西扯出一個笑來，搖頭說沒事。
她今天太反常了，先是在學生麵前失態，現在又突然跑過來，肯定嚇到母親和外公了。
沈母見她是真的沒事才鬆了一口氣，拉著她坐下念叨說：“你要來也不提前說一聲，嚇了媽一跳，吃飯了沒有啊？”
沈顏西這才想起來，剛進來的時候，母親和外公還在吃飯。
她靦腆地摸了摸空空的肚子，笑著說了句還沒有。
“來了就吃了再走。”徐老爺子說著看向張媽，“給小姐拿副碗筷過來。”
沈顏西心虛地笑了笑，總覺得徐老爺子那雙看似混沌的眼睛，能夠看透世間所有。
沈母坐在她身邊一個勁地給她夾菜，說吃這個健康，吃那個營養，沈顏西幾次想落淚，都被硬生生逼了回去。
好容易吃完飯，徐老爺子便把她叫去了書房。
“說說吧，今天是怎麽了？”徐老爺子坐在書桌前問。
沈顏西抿了抿唇，知道瞞不住，隻好將今天的事情一一相告。
徐老爺子氣得氣血翻湧，好一會才勉強壓了下去，沉聲問：“你想怎麽解決？”
女孩子家，不管是在從前還是在現在，聲譽都是分外重要的。
沈顏西不敢看他，半晌低著頭小聲說道：“孫女覺得，由方校長出麵說清比較好。”
在別人眼中她是富三代，從小到大因為她家裏有錢而對她百般討好的人並不少。上大學之後她選擇隱瞞自己的家世，就是想要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可是隱瞞了，卻又來了新的問題。
比起被人誣蔑四處勾引男人來，她還是覺得打發那些討好自己的人更容易被接受一些。
“也好，外公會馬上讓人和他溝通。”徐老爺子臉色好看了一些，頓了頓問道：“最近一段時間還做噩夢嗎？”
沈顏西一怔，搖了搖頭，“很久沒做了。”
“嗯，身體最重要，要是累了，就出去走走散散心。”
她心裏驀地一軟，眉眼彎了彎，“好，外公我知道了，您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