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天堂還是地獄(四)
陳誌誠負責半島六年的時間,總算曆練出來了。
許多屌絲總是為自己抱不平,但真心的說,有的事情,屌絲們確實要付出很多,才有可能達到官二代、富二代們的程度。
不說別的,象陳誌誠這樣的,生長於高官家庭,整日裏目孺目染的,都是如何操弄手下,如何運作一個部門的事情,隻要他們真正用心去幹,很快便能上手的。
六年的時間夠長,再加上陳誌誠經過許多事情的曆練,也成熟穩定了許多。這便讓他很快便讓半島的各方麵都走向了正軌。
半島的橡膠產業園已經投產了,各要塞軍事駐地也在他的安排下投入了使用。其它熱帶的農場也順利的開展,包括農產品加工,城市和港口的建設,也都卓有成效了,陳誌誠確實有資格期望更大的發展平台了。
如今接任他的,是從西湖省副省長履任的劉川。雖然管轄地方小了許多,但重要性卻是不以前可比。劉川能充任這裏的首長,自然是無話可說。
再說了,不說陳誌誠想要更大的發展平台,他的媳婦,魏秀均也向往著都市的生活。
她的借口很是正當:“我還是不想要咱們的孩子能接受更好的教育,再說,你在這裏幹了那麽久了,也該換個地方了。”
任何時代的女子大概都以為,能住在大的地方,便是十分有麵子的事情了,魏秀均作為一個知識女性,大概也不能免俗了。
陳誌成初來首都,高層們還沒有確定好他的工作安排,如今讓他負責這一攤子事,也算是高層們對他的進一步考驗吧。
原以為自己最起碼能成為一部之長的陳誌成,未免有些小失望,接下來的便是,這群滿清的老少爺、大姑娘小姐妹們,有得苦頭吃了。
每天裏不到五點鍾,陳誌成就會準時的吹著喇叭,驅趕著這群人起床。
除非真的生了病,由大夫確診了的。隻要是十歲以上,六十歲以下,哪怕是裹了腳的小女人,一概都要起床,晨跑。
小腳女人跑不動?可以減量到一半,但一千米的距離,就算是爬也要爬到終點。
“如果連慢跑都達不到,還留在這裏幹什麽,隻會給共和國增加負擔。共和國才不會養一群廢物。要麽堅持,要麽給我滾。”陳誌成倒是不留一點情麵。
再說,他現在家中有魏秀均看著,以前還荒唐的往家裏領過幾個印第安女子。如今一大家子快十個小孩了,對這些投以或哀怨、或嫵媚眼神的女子,陳誌成是根本不買賬。
滾?如今在這異國他鄉,讓他們這群小腳女人離開這裏,除了死,他們再也想不到還有別的路子。
那好,那就隻有選擇堅持吧,沒想到這一咬牙,除了練病了幾個體質確實差的,大多數倒是堅持下來了。
接下來,她們也確實感到了晨跑的好處,不說生病少了,如今走起路來,步子也輕快了許多了,人也感覺精氣神更好了,當然,對接下來的晨跑,也不再那麽抗拒了。
接下來的工作,才是真正考驗他們的時候到了。
男人們去發配到各公廁,各養殖場,各個糞坑,每人一對木桶,不管他們能挑多少,都得挑上一點送到菜地裏去。
其實不是要讓他們幹多少活,對了,就是要惡心他們。反正就是,什麽東西越能讓他們感到他們惡心,就逼著他們幹什麽。
要是他們不想幹?那對不起,那抽得人死的皮鞭馬上就會向他們招呼。都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忍著,捂著鼻子,幹了吧。
女人們呢,管他以前是夫人、小姐,還是丫環、奴婢,不讓他們幫著喂豬喂雞,就是讓他們幫老人搓腳,幫流浪漢洗衣服。
他們以前不是以為自己高人一等麽?那麽好了,什麽人什麽活他們以前最看不起的,現在就讓他們幹什麽?
不想幹,那是肯定不行的,餓肚子是小事,還要把他們揪到公眾場合,讓群眾集體來批判他們好逸惡勞,不尊重勞動人民的做法。
想死?更加沒門,他們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有人盯著,而且白天幹活,早上晨跑,晚上還要接受沒完沒了的“我有罪,我要替自己贖罪,”“剝削勞動人民是可惡的,”“勞動光榮,懶惰可恥,”等等等洗腦運動。
剛開始他們可以當這些不存在,隻是左耳進右耳出,但是再堅強的人,也經不住反複的有人在他們耳邊念叨著。不要一個月,他們就幾乎變成行屍走肉。反正隻要陳誌成吆喝一句什麽,他們就會去做什麽。
這就是陳誌成結合自己的新兵訓練,再加上從父親那裏的洗腦運動總結出來的經驗。按他那個早已不知在哪裏的老爸,那個很善長於政治鬥爭的老革命者的話說,就是要將這些人的人格徹底碾碎,將他們的人格和尊嚴撕得粉碎,第一步,就是要將他們變成一群簡單、服的人。
當一個月過去,幾千人都基本上都老實下來的時候,陳誌成宣布可以休息一天的時候,這一群從來沒有吃過這種苦的人,終於得到了喘息之機。
“騙人,都是騙人的。說什麽這裏是天堂,這裏就是一個活地獄,比十八層地獄還要地獄。”趁著周圍無人的時候,曾阿牛忍不住偷偷對著曾國荃大吐苦水。
“住嘴,”曾國荃小聲地低斥道,謹慎的看了一眼,沒發現別人注意到自己,這才又惱怒地瞪著他,“你不想活了,可別拉上我。天堂或是地獄,現在都不要管,先讓自己活下去,才能知道明白未來到底什麽怎麽樣?再說了,這段時間大家集體去城市農莊考察的時候,你也看到了,這裏的百姓,過的日子確實比大清的舒服得多了。這裏,至少對他們來說,就是天堂。你要是不想堅持下去,那隻怕就要真進地獄了,那時候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
相對於其它人,曾國荃這個曾經也在曆史上留下守名字的人,卻不是那麽容易洗腦的。雖然那些論調一直在他耳邊響著,但這段時間他也一直在思考。
生在大清,作為地主子弟,家中擁有良田千畝,一家子大大小小隻要不犯錯誤,都能過上不錯的日子,象他們這樣的子弟,隻要讀好書,閑暇的時候遛鳥狎妓啥的,都不是有問題。
以前他以為這一切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了,誰要自己的命那麽好。
可現在他驀然發現,那些一年到頭都在地裏頭奔波的百姓們,他們甚至溫飽都達不到,他們做著這世界上最辛苦的事情,還在承擔著多達一半收入的田租以及無窮無盡的賦稅、瑤役,遇上災荒年成,他們甚至還要賣兒賣女。
都是爹生娘養的,這一切都是為什麽?都是因為他們這群地主子弟太貪婪,隻顧著自己窮凶極欲的好日子,連活路都沒有給人家留下一條啊。
雖然曾家作為積善之家,沒有做那過逼良為娼的惡事,但自己這一家子什麽事情都不用幹,卻能過著十分富足的生活,這卻是不爭的事實,想起這些,不由得讓曾國荃小小的臉紅了一陣子。
僅僅休息了一天,許多人還沒有緩過氣來,他們卻不得不打起精神,接受陳誌成及他的馬仔們的又一輪肉體和精神的摧殘。
每天五點鍾起床的晨跑已經成了習慣了,倒也不是問題。接下來的活兒,也不會刻意安排他們做那些特別惡心的事情了。在農場裏,也是其它農場工人幹什麽,他們同樣幹什麽——男人們鋤草、耕地、施肥,女人們幫著收割,做飯、洗衣。
平常覺得挺簡單的事情,如今讓他們拿在手上,卻是感覺那麽的笨拙。做農民不是這世界上最簡單的事情麽,怎麽那些傻不啦嘰的農民們做起來那麽遊刃有餘,而他們這些讀書人,做起來卻是如此的吃力?
經過前一段時間那段刻骨銘心的惡心的訓練,這時候的他們,對農民們也沒有以前那種趾高氣揚的態度了,碰上不會的,他們也會小心的請教一番。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這些他們之前十分苛刻的農民們,在他們麵前卻是如此的和善,甚至在和他們說話的時候,還帶著很明顯的恭敬。
這讓他們身為老爺,或是讀書人的優越感,不自覺的就湧了上來。
但是,晚上接下來的整風運動,又讓他們大喊吃不消。
數千人,分成十幾個隊,跟著那些陳誌成的馬仔們,一遍遍反複的呼喊著:“我們是中國人”,“我們是炎黃子孫、華夏兒女”,“共和國的榮辱,人人有份”,“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或者是“警鍾長鳴,不忘國恥,驅英趕法,還我尊嚴。”人們亦人雲亦雲的跟著叫喊,根本不去想象這共和國和滿清受過的侮辱有啥關係。
在中國人樸素的心裏,敢情還是認為,天下的華人都是一家人啊。象駱某輝、李某耀那種認了個外國幹爹就忘了根本的奇葩,畢竟還隻是少數。
或者“打倒一切土壕劣紳,”“打倒一切帝國主義反動派。”“共和國萬歲。”“愛我中華,愛我西岸。”…
等等雲雲。
雖然還不知道西岸共和國和滿清有什麽關係,也不清楚之間到底有什麽不同。還有那個中華,作為讀書人,以前也偶爾聽過。但這一切如今都沒有關係,反正他們就是被要求反複的背誦、朗讀,傳唱。
他們是中國人,他們也是共和國的一分子,不管他們有沒有理解,反正已經深深的印在了他們的腦海中了。
這段時間,趙文禮和徐永全等大佬們也專門來看了一下。看著眾人神經質念叨著陳誌成教他們的那些口號,徐永全倒是沒有吭聲,趙文禮有些啼笑皆非的看著陳誌成:“或許,我們該編個陳誌成同誌語錄才是?“
“不,不能啊,哥。“陳誌成雖然平時嘻嘻哈哈的,但這話立即就讓他緊張了。
“別緊張了,“趙文禮不以為意的揮揮手,”我們是誰啊,我們可是有理想有追求的人,還想著建設民主共和國呢,怎麽可能會為了這句戲言上真,真以為是你們那位聽不得反對意見的太祖,一聽到有不同的聲音,就要把人家搞死啊。“
陳誌成露出感激的神色,趙文禮繼續無奈的說,“我知道,這也是目前的權宜之計,雖然有些落於下乘,但也是目前最有效的辦法了。其實更有說服力的,是把我們的共和國建設好,讓我們的製度、文化、習慣等等通過日常生活中的耳濡目染,慢慢的感化和影響他們才是正道啊。但那個目前看來,太慢了,也隻好采用你這樣的辦法了。”
走的時候,趙文禮還搖頭道:“共和國的還有許多的事情要做啊,未來的道路,任重而道遠啊。”
而當又一個月過去,陳誌成宣布整風運動結束,並宣布說,共和國已經向他們敞開大門,隻要他們自願,他們可以選擇去共和國的農場、工廠、軍隊,並順利成為共和國的一分子的時候,人們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傳說中的天堂,這便就是要來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