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長生與平安
「平安啊,村頭的劉爺爺跟我說,你今天又是一個人在樹下?」
「是的呢,娘。」
「平安應該跟其他孩子一塊玩的,二叔家的妮子不是很喜歡你嗎?還有其他人都很喜歡平安的。」溫柔中又帶著一絲堅韌的聲音,輕輕的說道,「我家平安長得多俊啊,以後肯定會有很多女孩子喜歡的。」
「她們太吵了,平安不喜歡,娘,平安為什麼看不到爹?」
「你爹出海捕魚走了,所以,平安要認真讀書、習武,以後可不能在這裡捕魚哦,聽說陛下打算開科考,這娘也不知道,但好像只要平安讀書好,以後平安也能當大官了。」
「嗯!平安以後肯定不會捕魚的,會讀書,習武,當大官,到時候讓娘住大房子!」
「平安真乖!」被太陽曬得皮膚乾燥有些黑,但依舊能看得出面容絲絲清秀的女子,她微笑的摸了摸自己面前粉嫩的孩子,「平安平安,就算娘沒有大房子,只要平安平平安安的,不要跟你爹一樣,只留下娘一個人養你大。」
「平安絕對不會留下娘一個人的。」小孩子晶瑩的大眼珠子裡帶著小孩不常有的堅定,「平安會一直陪著娘的!」
然而。
這個叫做平安的孩子卻沒有想到,當曾經他所想見的那個男人回來后,他的堅定卻成了一句玩笑話。
清風緩緩吹過。
山上,樹木,青草,巨石上。
一位身穿白色長袍,臉色有些清白的帥氣男子望著面前的萬丈深淵。
他看著面前同樣穿著白色長袍的少年,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你回來了?」
「我並不想回來!」
「我知道。」
「我娘呢?」
「你已經知道了嗎?」
「你這個瘋子!」少年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渾身彷彿顫抖了起來,整個人快要崩潰了一般,那如玉般的雙唇亦顫抖著,「你為什麼就不死在海難中呢?你為什麼要回來呢?你回來做什麼,你該死!你才是最該死的!」
「是,我該死,我最該死!」男子並沒有因為少年的話,而有任何的憤怒,平靜的點了點頭,「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還不死!你應該知道,所謂的海難只是你娘騙你的!」
「不!我爹是死在海難中的,你是我的仇人!」
「我是你仇人!」男子點了下頭,說道,「對不起!」
「你對不起我,更對不起我娘。」
「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就有用了嗎?」
「對不起!」
「我不想聽這個!」
「但如今我也只能說對不起了。」男子苦笑的搖了搖頭,「這是命,我們的命,當我們喚醒了那群沉睡在地獄中的人後,我們就沒得選擇了。」
「懦夫!你應該殺死他們的!就應該讓他們永遠沉睡在地獄中,你就是個懦夫!」
「血毒之禍直至千百多年依舊留在了我們的血脈中,大周氣運聽說似乎並未崩,我們承載著大周的氣運,就算殺死了他們,還是有人會爬出來的,所以,這是我們的命,該結束了,他們也很痛苦,我們該為大周所尋求的疑問找一個回答,真正的送他們離開!」男子認真的看著少年,「你會健康長大的,開開心心,健健康康的長大!」
「你覺得我還開心的起來嗎?他們痛苦有你幫,我的痛苦呢?我娘的痛苦呢?」少年語氣中帶著憤怒,「誰能來幫?」
「對不起!」
「我不想聽!我寧願就這樣跟娘一起死去,也不想成為一個怪物!」
「該結束了,到你這就真正結束了。」男子雙眼濕潤了起來,帶著淚水,「他們答應了我們,不管成功與否,都會結束的,成功是答案,失敗亦是答案,只要給他們個回答,他們就會離開,真正的離開的。」
「滾!我不想聽這個!」
「聽我說,最後,再聽我說!可以嗎?平安!」
「我現在叫長生!一個不想追求長生的長生,不要叫我那個名字,你不配!」
「好的!長生,我叫你長生。」男子彷彿在安撫孩子一般,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溫和下來,帶著哀求的語氣,「長生,再聽我說一下就可以了,真的!再聽我說一下!」
「……」長生沒有回答他,一臉沉默的看著他,眼睛中帶著厭惡以及仇恨。
而男子並不在意,反倒露出了一絲微笑,繼續溫和的說道,「金公公是忠於大周的,就跟個瘋子一樣忠於大周,他會保護你的,但是不可過於相信他,你張叔,我對他有恩,性命之恩,雖然挾恩圖報為人所恥,但是沒關係的,你想做什麼,都能夠讓他去做,就算是讓他去死都行!」
「你也是個瘋子!」
「是的,我是個瘋子!」男子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你不要學我,不管失敗與否都離開,不要管他們,我會在冥界等他們的,但是我不想看到你,他們都已經死了,而你會獲得新生,成為一個正常人,大周的話,不用管,這tn的都一千八百多年了,誰還管什麼大周!離開這裡,當一個普通人一樣,你娘不是說你想當大官嗎?那就去當,哦不行,當今大順陛下雖然亦是一明君,準備打破四水學院的控制,教化萬民,但還是失敗了。」
他就像個嘮叨的父親一般,帶著微笑,把自己所知道的經驗都說出來。
「想當官的話,就必須去四水學院求學,這到時候隨你選擇,但是不要摻和別人的爭鬥,那不會有好下場的,當然我還是不喜歡你去當官,想要開心的活下去,還是別去那裡了,遇到喜歡的人……還未成功就別禍害人家了,別學我,我就是個瘋子,真正的瘋子,殺妻棄子的瘋子,好好活下去!不要再見到我了。」
說完,依舊帶著微笑的看著面前平靜看著他的長生。
「說完了?」
「說完了!」
「那我該離開了!你說的對!我不想再見到你了。」長生平淡的說出這句話,彷彿在跟個討厭的人說話一般,多說一句話,都讓他感到噁心,因此,話落,便直接扭頭,想要趕緊離開這裡。
而男子卻一直微笑的看著長生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眼前後,望著天邊快要落山的太陽,感受著傍晚溫暖的陽光,沉默了片刻后,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小聲地自言自語道,「其實不是我去找你的,而是你娘來找我的,她寧願你像個怪物一樣活下去,也不想你像個怪物一樣死去,所以啊~,要好好的活下去。」說著,說著眼角兩旁流出兩行淚水,嘴角卻依舊帶著微笑,然後,劇烈的咳嗽了兩聲,雙眼變得通紅了起來,那不正常的通紅,彷彿要噬人一般。
最終……
仰天長嘆一聲,一躍跳下了面前的萬丈深淵。
……
那一天,我問師尊,「如果有人強迫我要干一件我不喜歡乾的事,我該怎麼辦?」
師尊回,「為你好乎?」
我回,「不知。」
師尊又回,「不知的話為什麼要干?」
我又回,「我不得不幹?」
師尊再回,「他們逼你了?」
我再回,「是的。」
「那你想幹嗎?」
「我……」我沉思了一下,最後,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
師尊沉默了一下,然後,拍了拍我的頭,微笑的說道,「跟著自己內心的感覺走吧!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要理會。」
所以,後面我便跟著自己的感覺走,或許……我的內心也要我這樣做吧~
……
依舊是山上,樹林內。
一塊僅僅刻著平安兩個字的石碑面前。
「小夏子,你還來給他上香乾嘛?我們就應該掘他墳才對嘛!」
「行了,別那麼生氣了,他不是死了嗎?」夏仁搖了搖頭,微笑的搓了搓張著虎牙,想讓紫衣刨墳的小靖安的頭,說道,「他給我送了份大禮,我給他上柱香又如何?」
「可是他想殺死你,人家很生氣的啦。」
「沒事,我這不是活的好好的嗎?還把他給毒死了,說起來是我們賺了。」夏仁安慰完小靖安后,拿出打火機,點燃了三根香,順便再把自己特意準備的紅酒擺在了面前,還燒了點紙錢,然後,看著面前的墓碑,沉默了起來。
直至片刻后。
「昨晚太匆忙了,沒有帶上這種酒,你好像去到皇莊后都沒有喝到這種酒,哈哈哈,真是抱歉了,哦對了,這酒得加雪碧才好喝,不然有些澀,那些士兵的屍骨也讓人收攏好,埋好了,是法慧大師為你超度的,以後就不要再那麼瘋了,難道坐下來談一談都不行嗎?」
說到這,猶豫了一下,從懷裡掏出了十兩銀子。
「說給你的,就是給你的,我夏仁又豈是那種不守信用之人,你留給我的紙條我就收下了,這錢你拿著!也不知道下面能不能花,不能花,不是虧了?這次我是真的虧大了,楠兒老師欠我的錢都還沒還呢!」
說完,摸了摸,還氣鼓鼓的小靖安。
「走吧,我們回去,估計陛下已經在等我們吃晚飯了。」
「討厭,人家都說了很生氣的啦。」
「我知道,我知道,小靖安很生氣呢,要不……晚上吃點甜的?開心一下?」
「吃什麼?」
「這個……我先想想。」
就這樣,夏仁帶著小靖安一臉笑嘻嘻的離開了,卻不知……在他們離開了半個時辰后。
墓碑面前突然出現了兩道身影,一道臉上帶著笑容,眼睛彎彎眯起,似乎也在笑一般,右手揣著左手的袖子,左手揣著右手的袖子的清秀男子以及一位長大相當壯的光頭男子。
「你刨我刨?」笑眯眯男子問道。
「一起刨!」
「傻大個,變聰明了呀!但還是你刨,不然,我……」臉一陰沉,「我揍你!」
「……」光頭壯漢無語的看著面前這個陰險的傢伙,最後,嘆了口氣,直接一腳狠狠一跺,直接露出了裡面一席草席,「都不知道為何要給他喂太歲肉?」
「或許比較帥呢?畢竟,跟我長得一樣帥的人,在裡面可是太少了。」
「呵呵。」壯漢不屑的冷笑了一下,「再帥又如何?我們不都是怪物?還有……太歲肉不是都用完了嗎?」
「是要用完了,這些是大周時候煉成的,最後一點,喂完就沒了,可惜……這次失敗了。」
「誰會想到,那傢伙會突然消失,真是狗屎!還有這都死一天了,有用嗎?」
「沒事,沒事,就算是死了十天,也有用,你不就是。」
「也對。」
「搞定!」
話落,兩人平靜的看著面前臉帶微笑的屍體,直至片刻后……
「太歲肉發餿不管用了?」
「怎麼可能?!你是不是傻?這玩意還會發餿的?」
「也對,他動了。」
在兩人的注視下,只見長生道長的雙指的右手緩緩的動了起來,然後,慢慢的張開了雙眼,端坐了起來,迷茫的看著周圍,直到看著面前的石碑以及上面的十兩跟紅酒,微微一愣,「我……沒死?」
「是的,是的,你叫長生對吧?開心嗎?」笑眯眯男子湊近臉,微笑的說道,「這下子可真是長生了哦~」
「……」長生轉過頭看著面前兩位穿著古怪的傢伙,微微一沉默,片刻后,站了起來,走到了自己的碑前,拿起了十兩銀子,嘴角一絲微笑一閃而過,然後,平淡的轉過頭,帶著認真的語氣,說道,「抱歉,我叫……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