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水底白骨之祭魂
落星又想到些什麽，撿起剛剛丟在一邊的黑色葉子，伸手遞給欞茉，欞茉是生物專業，或許她會知道這浮萍為什麽會變成黑色。
“我現在感興趣，還是這東西。”
落星說道，眾人冷汗，大家都在為血煞咒的事心情複雜，他竟然還停留在上一件事情上，也是夠淡定的。欞茉秒懂他的意思，開始認真觀察起手中的物體。
“隻憑目測我也看不出來什麽，隻能確定這東西已經生長了很久了，或許黑色是因為時間的關係吧，應該是有什麽特別的原因，讓它活的比原本的生長周期長了很多，或許，也有過百年了。”
小小的浮萍居然生長了上百年，這個回答讓大家吃驚不已，不過浩瀚宇宙，無奇不有，一切皆有可能，想想身邊發生的一切，也不覺得多稀奇了。討論了半天，大家還是決定先休息，薛縉和霖雲早就已經昏昏欲睡了，不是不怕那些傳言和陰森的環境，而是真的太累了，各自靠著身後的牆壁睡去。見如此景象，其他人也不再打擾，暫時把心中疑慮放一邊，讓他們休息。
這個時間，人類早已進入了沉睡之中，然而另一部分特殊存在的人，看似也疲憊地閉目養神，但其實異常敏感的清醒著。陰陽印依舊懸在空中，因為欞茉他們的存在，它的光芒不曾減退。
這番景象之下，欞茉倚靠落星而睡的畫麵簡直唯美到不行，像是末日來臨時廢墟角落盛開的白色薔薇,即使世界傾覆也無法動搖的堅毅之美，其實這隻是他們自然而然的動作，或許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現在的他們是怎樣的樣子。
時間在黑夜中一分一秒流逝，快到淩晨，洞外的風聲也越來越大，拂過大片樹林的動靜也越來越清晰，掛在石縫枯枝上的殘破黃布也因流進的夜風不停擺動。薛縉和霖雲不約而同打了個冷顫，裹了裹身上的外套，換了個姿勢繼續睡覺。最角落裏的明昭和修野依舊是打坐的狀態，像是進入了深入入定，完全沒有被突然的寒冷刺激到，彰顯大師風範。
穿梭在黑夜深山的冷風似乎傳達著危險的信號，借著最後一絲月光，能看見那暗湧的烏雲已然有種要壓垮這子回山的氣勢。熟睡的，假睡的，沒有一個人睜開眼，環境好像並沒有影響他們的心理素質，一旁燃燒的火堆火焰也慢慢小了，冷空氣逐漸蔓延。
“屬下願為三皇子，為西夏百姓，烈火焚身，馬革裹屍，超然生死。”
落星猛地睜眼，剛剛那芒刺一般插進他心裏的聲音和話語是哪裏傳來的，難道是在做夢？那悲憤的訣別誓言還回蕩在耳邊，身邊一切都是安靜的，他知道這不是夢，他是鬼，不可能像常人那樣睡著有夢境，那是真實出現的聲音。
欞茉抬頭看他，覺察到不同尋常的意味，試探地問道：
“又怎麽了？”
“你有沒有聽到有很多人在喊三皇子？”
欞茉愣住，她並沒有聽到，兩人莫名其妙地四目相對沒有說話，沉默了好幾秒，欞茉才細聲開口：
“沒有聽到說話聲，但是，現在是什麽東西在水裏。”
就在半分鍾以前，一陣稀稀疏疏的劃動硬物的聲響從水池底傳來，以他們的能力要辨清聲音方向不是問題。兩人不約而同看向距離他們不到五步之遙的水池，似乎看到那黑色水麵在微微波動，動靜極小，以至於其他人都沒有注意，聲音卻突然停止了。
就在同時，一聲輕微的滴答聲從欞茉身上響起，這是她手機發出的聲音，欞茉拿出手機，屏幕顯示00：00，並無異樣。她的手機會在特別的日子發出提示音，因為另類的身份讓她一直對時間很敏感，怕忘記一些重要的日子。
“今天是七月十五。”
欞茉看著落星，這無疑是今天最大的玩笑，兩人一臉呆滯很是無語。落星下意識看了一眼明昭，還是那個不變的姿勢，靜若止水。
“明昭大師不可能不知道今天是中元節，他故意不說是怕打亂我們吧。”
“或許，在這種時候施壓他們現在還能睡得著嗎。”
落星隨著欞茉的視線看見熟睡的薛縉和霖雲，還有明昭旁邊的小安，如果提早告訴他們今天是鬼節，在這荒郊野林的夜晚，他們大概會被擾亂心神吧。就是這眼光一掃，落星發現了嚴重的問題，內心不覺一驚。
“欞茉，雲中夜空不見了。。。”
這個發現讓兩人像是被打了一悶棍，環顧四周，所有人都在閉目養神，唯獨不見雲中夜空，欞茉忍不住突出一口涼氣，無奈至極。
“你守在這裏，我出去找他。”
欞茉說道，這小子可千萬不能出什麽事，不然她會當自己是凶手的。
“現在是半夜，還是我去吧。”
落星正要起身，卻被欞茉拉住，解釋道：
“不，這裏更需要保護，我很快回來。”
欞茉拒絕了落星的建議，的確，這裏更需要落星，一個大活人在眼皮子底下不見了，居然沒有一個人感覺到，這是比中元節更大的玩笑。落星隻好同意了欞茉的決定，留下來看著毫不知情的同伴們，注定這是一個不安的夜晚。
欞茉起身走到司冉旁邊拍醒他俯身說道：
“雲中夜空不見了，我出去找找，你跟落星看好他們，今天是中元節，還有，小心那個水池。”
聽到欞茉的交代，司冉條件反射地看了看四周，果然沒看到雲中夜空的身影，大概了解了當下的狀況，和落星交換了下眼神，確定了警戒狀態，等著欞茉回來的消息。
烏雲翻湧，夜黑風高，冷風不斷呼嘯而過，肆意遊蕩在山林之中。欞茉站在洞口，黑色長發飛揚在陣陣陰風之中，眼前一片漆黑，隻能看見模糊的樹影和天空幾點孤星，她不知道雲中夜空是自己走出來的還是別的可能，隻想他不要出事，沒有再猶豫，踏入了這黑暗之中。
“雲中夜空。”
欞茉喊了一聲，因為在山洞裏顯得聲音特別空洞，如果在附近一定會聽得見。沒人回應，這讓欞茉越發緊張，隻能證明他離自己的距離，可能會很遠。身邊野草叢生，樹蔭遮天，又是在夜晚，若是普通人身在這樣的環境，無論是找人還是自保，都是不可能的事，何況還沒有照明。
欞茉停下了腳步，身邊齊腰高的草叢讓她有些難走，定了定神，一個飛身像仙女一般飛到了前方的一棵大樹上，茂密的樹葉在她的頭頂呼呼作響，管不了許多，鬼門已開，再不找到雲中夜空後果不堪設想。居高臨下的視角讓她能更清楚地看清周圍的一切，可惜，還是沒有雲中夜空的身影。
“拜托你快點出現。”
無奈隻好飛向另外一棵樹，繼續尋找憑空消失的雲中夜空。
此時的山洞，仍然寂靜一片，隻能聽到輕微的呼吸聲，和隱約的地下流水聲。落星和司冉一刻都不敢怠慢，關注著身邊的一切，從欞茉出去到現在，他們已經這樣靜坐了快十分鍾，期間一切正常。
突然，之前那熟悉的異響再次傳到落星耳朵裏，而且這次，連司冉也聽見了，兩人互看一眼，確定是從水底發出的聲音。聲音越來越明顯，黑色水麵也開始微微波動，他們知道有情況要發生，警惕地站了起來。
“你們兩個過來，站到那兩個警察身邊去。”
司冉吩咐鹿岄和魏離保護好“凡人”出生的薛縉和霖雲，此時他們聽到動靜也醒了過來，原本好奇這一幕，落星及時給了他們一個安靜的手勢，警察出生的他們瞬間秒懂，這是有危險要發生，立刻掏出明昭給他們的施過法的槍支待命。
“欞茉和雲中夜空呢？”
薛縉不可能憋住這句話不問，還沒來得及聽到回答，水裏的反應越來越大了，小安也急了，因為明昭和修野始終沒有任何反應，任他怎麽弄也一動不動。
“雲桑，你去洞口看看你姐在不在，如果不在就等著接應她。”
落星命令道，雲桑答應，快步跑出了山洞。雲桑剛一離開，一支隻剩白骨的手臂突然從水裏伸出，攀上了水池邊緣，把霖雲嚇了一跳驚叫道。
“不是吧，這麽刺激！那不會是骸骨吧。”
薛縉一把按住了他的嘴巴，以免他擾亂大家的心神。慢慢，骸骨的上半身也出了水麵，是一具完整的骷髏，骷髏竟然像人一樣會動，在場所有人都開了眼界。雖然骷髏已經沒了五官，但落星感覺得到，它那兩個眼眶，正看著自己。同時，水中竟然陸陸續續站起了十幾具骷髏，談不上嚇傻，但薛縉和霖雲已經有點腿軟了，把手槍上了堂準備隨時開火。
“是十四具骸骨，真的是血煞咒。。”
小安忍不住出聲，修野和明昭的對話他都聽到了，原來十四具屍體藏在水底，低頭看著自己的師父和修野，竟然還坐的住，也是快急死他了。 似乎所有的屍骸都在看著落星，它們身上開始泛出綠光，一陣陣空靈慘烈的哀嚎隨即漂浮在整個山洞，一具具骸骨雙手抱頭，仰天哭喊，似乎在哭訴內心的冤屈和怨恨，沒有要攻擊他們的意思。落星和司冉都愣住了，這種觸動，已經不隻是局限於人類的情感了，連僵屍也會動容。
“別傷害他們，這是血煞咒的祭魂，魂魄被封在了屍體裏，沉睡了一千年，估計是因為我們讓他們醒了過來。修野大師，看在他們是英雄的份兒上，你我二人。為他們解封超度可好。”
一直閉目靜坐的明昭終於開口解釋道，沒人說話，都安靜看著修野的反應，都知道，他可是不講人情世故，隻會遇鬼殺鬼，遇魔伏魔的人。
“先生說了算，既是英雄，豈有不救之理。”
“好，各位，我與修野大師二人為你們輪回超度，放下心中執念，一千年，什麽都過去了，我雖然不知道你們為何寧願慘死，也要變作祭魂，但我聽到了你們內心的苦楚和絕望，你們是好人，還有什麽心願為了，我們必將盡力。”
這番話一說完，一直低頭不動的，離他們最近最先探出手的那具骸骨，突然抬起了頭，趴上了池邊，十分吃力地開始往上爬，所有人都沒有後退，隻是謹慎地看著它，直到它完全爬上了地上，整個骨架展現在眾人麵前，它緩慢站起，身上環繞著綠光，看了看其他人，又把眼睛的方向對準落星，一步步向它靠近，落星沒有躲避，柔和的眼神直視著對麵空空的眼眶，不知為什麽，他好像看到了闊別已久的朋友一樣，有些恍惚，啪，兩步之距的時候，白骨竟然跪在了落星麵前，隨後也像其他白骨一樣捂臉悲泣起來，那聲音直戳人心。
沒人知道那白骨有何意圖，卻也覺得心痛，甚至忽略了它的身份，以憐憫的心情去看它。片刻，落星做出了一個意外的舉動，讓所有人都瞪大了雙眼。他微微彎腰，對著那具悲泣的白骨伸出了右手，意識到他的這個動作後，骷髏似乎有點不敢相信，停止了哀鳴，看著遞到眼前的手，再抬頭看看落星的臉，又低頭看著自己隻剩骨頭的手掌，遲遲沒有回應，像是不敢麵對，落星就那樣舉著手，沒有收回的意思。
“告訴我，我是不是那個三皇子，如果是，就請握我的手吧。”
對於落星突然說出的這句話，大家都有點摸不著頭腦，一向淡定的司冉都納悶了。
“三皇子？”
“無量天尊。”
明昭念道，像是看穿了一切。白骨好像對落星的話有了反應， 大聲哭喊了一聲，又靜靜看著落星，緩緩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當那赤裸裸的骨架放到了落星冰冷的手上時，十四具骷髏幾乎同時痛哭起來。 緊握著那冷冷的白骨，落星濕了眼眶，身為鬼魂，他竟然也會有眼淚，他早就猜到自己可能跟子回山，跟古西夏國，跟那場戰爭，跟三皇子有點什麽關係，才會夢到那些事情，對這些似曾相識的場景動容，甚至聽到千年前的聲音，原來是真的，這才是明昭說的劫難吧。
“對不起，原諒我忘了你們是誰，而你們還能認得我，我一定會想起來的，放心走吧，都過去了，不會再有戰爭了。”
落星單膝跪下，與白骨平行，又看著水池裏的十三具白骨說道：
“兄弟們放心走吧，不論我是不是你們的三皇子，這一刻我都當自己是，你們解脫了，我命令你們，可以去輪回轉世了！”
落星笑了，真的是解脫的笑，又像是為他們感到高興的笑，他沒再拖拉，轉頭示意兩位大師開始做法超度。修野隨即開始誦經，明昭起身走到水池邊，拿出一疊黃符，就這樣輕輕一揮，符紙便燃燒起來，明昭將符紙拋向空中，一張張慢慢落進水池，明昭就地跑腿坐下，開始念經超度，小安也很懂行地點燃三支香插在了水池邊上。水池慢慢被一層金色包圍，白骨身上的綠光開始慢慢抽離，很快，十四道綠光漂到空中，形成十四個光圈圍城一個圓，這就是他們附在白骨上的靈魂，如今終於得以解脫。
“李落星，謝謝你，還有清雨小姐，三皇子，我們先走一步了，多謝二位大師，再見。”
光圈消失的同時，白骨也慢慢灰飛煙滅，化作點點星光慢慢淡去，看著握著白骨的手，隻剩下自己的手，久久不願放下，像是送走了自己的親人一樣難受，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麽。
“李落星，清雨小姐，三皇子。。。他們把我的名字，和三皇子分開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