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風波
明朝推行衛所製度,在各地都有固定的屯兵所。隻不過到了明末,屯兵製度徹底敗壞,很多衛所裏麵的士卒都淪為衛所將領的家奴。不再專職於屯田和訓練,而逐漸成為衛所將領謀求私利的工具。
再加上衛所士卒世代為軍戶,從心理上早已麻木。除了九邊戍卒還保持著超強的戰鬥力外,其他各地的衛所早已衰敗不堪。別說抵抗滿虜,就是對待一般的流賊也往往是力不從心。因而,明末大多依仗募兵製來抵禦外敵和平叛內『亂』。而鄉勇團,就是募兵製的一個補充。
大明禁止私兵,鄉勇是由城中富戶集體捐募而來,但指揮人選卻是由本地縣令任命。鄉勇們平時各忙各事,隻在每個月中旬的十天時間才會被召集起來進行集中訓練。但也有例外,例如農忙時節,所有人都放假,回去種田。而在匪寇犯境或者城中生『亂』的時候,則所有人停止休息,一切聽從縣令的調派。
楊四在孟寨的叛『亂』猶如在人群中扔入了一掛鞭炮,攪的整個舞陽城都風聲鶴唳。四邊城門緊閉,所有人都禁止出入。而鄉勇們也立即被召集了起來,奔到城上駐防。至於何時,這樣形勢能稍作緩解,那就得看那位縣尊大人到底驚恐到什麽程度了。
周顯與林豹、張元二人跨步西行,去向的地方正是鄉勇團所防守的西麵城牆。
舞陽城為周漢古城,原來就有由堅土壘成的土城牆。後世官吏又不斷經營,在原有基礎上不斷加高。在明末,它竟然出奇的達到了兩丈六尺。明朝一丈和今天有所差別,每一尺大約為三十一厘米,一丈就是三米一。也就是說,舞陽城牆竟然高達近八米,這個高度就是某些府城也無法達到。
但因為城牆下側為土層,隻有在上層才混有一些磚石。所以,堅固『性』無法和某些專營的城牆相比。但這樣的高度,一般的匪寇想要攻下它也難入登天。唯一缺憾就是,它並非衛所,城中僅有縣兵近千,鄉勇三百,加上各種捕快、衙役,也不過一千五百的守軍。
而距離它最近的潁川衛雖然相隔不是太遠,但它並非受南陽府節製。一旦出現變故,那裏會不會派出援兵也是個問題,這也是楊四叛『亂』為何能令潘宏如此驚慌失措的一個原因。如果楊四真的率部攻來,所能依靠的,很有可能就隻有城內那薄弱的防守力量。
周顯從張元口中得知,鄉勇團最初的駐所本在北門邊的一處破舊的宅院內。而西門外側有一個淺淺的狹溝,那裏曾是一個水坑,現在已經完全幹涸。由於高度上的差異,導致西邊城牆比著實際高度高出許多。
潘宏因此斷定,匪寇如果攻城,從西門進攻的可能『性』最低。因而,他就將戰鬥力最低的鄉勇團從北門調到了這裏駐守。
周顯聽後,對潘宏的印象稍微有點改觀。這人雖然貪財,但確實也有幾分幹才。將弱兵部署在不緊要的地方,而用強兵禦敵,至少在部署上沒有一點錯。
三人邊走邊談,不一會便到了西側城門。那裏『亂』糟糟的一片,有數百人擁在城門口,想要從那裏出城。幾十個手持長槍的鄉勇阻在城門口,大聲吆喝道:“縣尊大人已經下令閉門,諸位還是先回去吧!等到形勢好轉了,到時候自會放你們出城。”
人群中有人大喊道:“那要等到什麽時候?家中已經沒有多少存糧了,城中的又那麽貴,你們是想活活餓死我們嗎?”
“就是,你們當兵的有錢有糧,你們讓我們這些小民怎麽活?我們今天就要出去。”門口百姓群情激奮,有個別甚至開始衝撞守門的鄉勇。
這些鄉勇大多都是本地子弟,和那些百姓是抬頭不見低頭見。此刻他們也是滿臉的無奈,隻得盡力維持住隊形,並盡力安撫那些百姓。
張元看著眼前混『亂』的場麵,眼中閃過一股怒『色』。走上前去,一巴掌將隊列前方的那名鄉勇領隊打翻在地,大聲嗬斥道:“你們手中的武器是幹什麽吃的?”
那名領隊懦懦的站起來,不敢說話。
張元抽出手中長刀,轉向那些普通百姓道:“縣尊大人已經下令,禁止任何人出入。你們聚在這裏想幹嗎,想要造反嗎?”
張元長的身高馬大,此刻站在那裏,持刀在手,滿臉殺氣,倒是有幾分猛將的風采。他的怒吼瞬間震懾住了大部分百姓,有些已經開始偷偷轉身離開。
“還不散開,真要試試我手中的長刀鋒利不鋒利嗎?”他再次放聲怒吼。
人們彼此看了看,最多也隻是抱怨了一兩句,就開始逐漸轉身離開。不一會,城門前就成了空『蕩』『蕩』的一片。
張元走向周顯,又恢複他那一貫的笑臉。“二公子,您千萬別見怪,對待這些賤民一點都不能心軟。否則,他們隻會蹬鼻子上臉。”
周顯微微一笑道:“張師傅,你那兩吼,真乃是長阪坡的張翼德,震懾敵威啊!連我都被你嚇了一跳。城門重地,怎可讓百姓『亂』來?你做的很對。”
林豹冷眼旁觀,什麽也沒說。
張元聽到周顯讚揚,臉上笑意更濃。“二公子謬讚了,我怎能和張三將軍相提並論?倒是二公子您,雖然年幼,但識大體,明事理。這點才使張某真心佩服呢!”
周顯擺了擺手道:“這個才真的是謬讚了。”
周顯聽著張元的吹捧,心中有點忘乎所以,突然瞥到林豹臉上閃過一絲不喜。連忙斂住笑容,朝向張元道:“張師傅,之前你說鄉勇團的駐地是在北門。那現在呢,每到晚上他們還去北門那邊休息嗎?”
“哪可能啊?那麽遠,天天那麽跑,還不累死。是大公子看兄弟們辛苦,特地命人定製了一些帳篷,就在城門左邊不遠處。我先陪你去視察一下鄉勇團,然後再去看他們住的地方。”
周顯略顯錯愕道:“他們現在不在住的地方嗎?”
張元『摸』了『摸』頭道:“縣尊大人不是下令讓所有人片刻不休的呆在城牆上嗎?現在除了十餘個夥夫之外,所有人都在城上。”
周顯抬頭望了望升起的太陽,額頭之上已有一層細汗產生。暗想,這潘宏可真會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