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夜襲
不一會,胡彩來到,金誌祥抱拳告辭。
楊震手中拿著那一份報紙,火光閃爍,照著他那張陰晴不定的臉。一張小小的報紙,上麵印滿文字,每個字似乎都在昭顯著周顯的野心和誌向。
邱懷仁輕輕的歎了一口氣,緩聲道:“一個小小的千總便有這樣的見識,周顯手下真是人才濟濟啊!父親生前曾向我提過,說當日眾軍陷在鬆山,本是必死之局。好在周顯率船隊從海上來,雖然最終隻有不到兩成鬆山守軍逃出,但至少保全了一些種子。若不是他叛明自立,他本應是我最敬重之人。”
楊震麵露苦笑,“你我都曾被迫隨吳三桂降虜。周督帥身上肩負十數萬將士的生死,需要考慮的事情更多,有的時候所作所為很可能也並非完全出自本心。”
邱懷仁明顯愣了一下,“楊將軍,你不會生了投靠周顯之心吧!”
楊震勾了勾嘴角,笑容裏滿是苦澀。“那就請邱公子去看看周督帥是否是可以投靠之人吧!去天津之後,再去山東去見周督帥一麵。投降滿虜,依附闖軍,還是歸順周顯,我們總得為身後的這數千士卒尋個出路。”
這時,突然聽到一聲炸雷般的巨響,接著是一陣緊急的鼓鑼聲。
楊震吃了一驚,向兔兒山方向望去。那邊火光衝天,隱隱約約有喊殺之聲。他臉色微變,急聲向邱懷仁道:“邱公子,你先待在這裏。若是形勢不對,直接乘船離開。”說著,他大跨步向榆關方向跑去。
但很快傳來消息,是楊震想多的。不是清軍突破了兔兒山防線,而是李來亨率部趁夜偷襲了敵軍。
這些日子,李來亨一直堅守兔兒山,從未主動進攻過。清軍軍心懈怠,毫無防備。一受到攻擊,營中頓時便亂做一團。
四麵喊殺聲起,完全不知道周圍有多少敵軍。清軍在黑夜間驚聲慘叫,彼此相互踐踏,奪路而逃。
本是一場小規模的奇襲卻引起了清軍的大潰敗,兔兒山守軍也在最初的吃驚中回過神來。他們緊急集結起來,衝下山猛攻,直擊清軍中營。
這一夜,清軍被殺近兩千人,急退近十裏才逐漸止住敗勢。
李來亨把山下清軍製作的攻城器械全部燒毀,將來不及逃跑而被俘虜的數百清軍全部斬首,把他們的頭顱送到後麵的撫寧城頭懸掛。
一時間,全軍士氣大振,本來浮蕩的軍心得以穩固。在接下來的好幾日,清軍除了第二天發動了報複性的強攻外,剩下幾天都是試探性的進攻。
興州,遷安之西。
劉宗敏一馬鞭狠狠的打在跪著的任繼榮臉上,爆喝連連。
任繼榮本就受傷,此刻再也忍受不住,踉蹌著向一邊歪去。他右手支地,穩住身子,恢複雙手抱拳的樣子,一言不發。鮮血順著他的臉頰滑下,滴答滴答的落在地麵。
劉宗敏麵露不忍,但依舊再次揚起手中長鞭。但他的右手突然被人抓住,他扭頭看去,發現是李自成。
李自成怒道:“捷軒,你在幹嗎?”
劉宗敏抽了抽嘴角,“陛下,任繼榮率部渡河進攻,一戰就喪我三千精銳。那些可都是跟隨我們從河南一直打到京城的老兄弟啊!而他自己竟然還有臉活著回來,今天不打死他,我怎麽對得起那些戰死的兄弟。”
李自成輕輕的歎了一口氣,上前扶起任繼榮。“這一戰的失利和繼榮無關,要說錯,那一切都是朕的錯。滿虜火炮眾多,我們無法在灤河上搭建足夠的浮橋。河深及腰而又多淤泥,我軍士卒好不容易登上河岸,就要遭受清軍和吳三桂騎兵的猛烈衝擊,想要立足確實很難。繼榮,你先下去好好養傷,其他的都不必擔心。”
任繼榮雙眼微紅,抱拳施禮道:“謝陛下,末將告辭。”
李岩和宋獻策在後麵,相互看了一眼,眼神裏都有讚賞之意。這個時候,主動擔責,穩固將士的心才是最明智的。
李自成走到帥位坐下,劉宗敏和宋獻策端坐在他的下首位置,其他文武諸將分左右兩列站立。他皺著眉頭,沉默了好久,眼神裏滿是不甘。“捷軒,告知兄弟們準備一下。我們不日將啟程,撤回京城。”
劉宗敏臉色頓變,猛的站起身來,“闖王,您怎麽突然……”
李自成無力的擺了擺手,“不必多言,去準備吧!”
多爾袞麵露驚愕,“你說什麽?闖賊準備逃?”
洪承疇點了點頭道:“高起潛曾提督京營,又曾任大明監軍,根基深遠。李自成吸納大明軍為己所用,其中就有不少將領都曾是他的屬下。既然是他留下的人傳來的消息,就應該是真的。”
多爾袞愣道:“這老閹宦有這麽大能力?”
洪承疇勾了勾嘴角,“崇禎帝猜忌心極重,從來不相信任何人。在魏忠賢死後,崇禎帝重新啟用東林黨打擊閹黨。但後來東林勢大,他又不得不重新拉起身邊的宦官與東林對抗。高起潛深知崇禎帝的心思,再加上他知兵,是宦官中唯一可以領兵的人。因而崇禎帝對其恩寵有加,不斷重用。雖然後來因和周顯爆發矛盾,鬧出大亂而被調往遼東,但他多年經營的關係還在。尤其現在,人心思變,每個人都想多條路,想要打探點消息並不難。”
多爾袞沉默了一會,轉頭向左右道:“派人盯死對麵的闖賊,他們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即來報。另外,去請吳三桂來此。”
吳三桂立在灤州城頭,夏國相和高得捷並列立在他的身後。“山海關差點被攻破,老爺子這次是嚇壞了,連寫了三封信讓我回兵。”
夏國相淡淡笑道:“這也難免,誰能料到楊震等賊會突然反叛。幸虧之前做了一些準備,否則後果還真是不堪設想。王爺,老爺子那邊,寫信安撫一下就好。隻要是高第不慌亂,依靠山海關的險固和關內現有的兵力,足以守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