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個菜也這麽多事(8)
唯物主義奉行者葉大將軍的世界觀險些動搖,然而一想到景行上天入地手段千萬,玄學實現好像也理所當然了。畢竟景行都能帶著他穿梭在各個平行世界,將他手中紅線的另一頭連到他自己似乎也並不是難事。
兩人站在樹下,各自伸手抓住木牌,兩兩相望。
周遭行人走動,自然也有人在夠姻緣樹的牌子,這著實不是個互訴衷腸更不是相互罵街的好地方。葉濯林愣了兩秒後立刻回神,火速收回手,那牌子便隱沒在相同的千百木牌中,轉眼便找不到了。
景行突然動用法術,將那根紅線愣是拽了下來:“緣分的見證,刻名字白白掛在這可惜了,得帶回去供著。”
“……”
葉濯林默然片刻,最終還是沒忍住笑了。
“幼稚。”葉濯林故作高深偏過頭,隻是上揚的唇角出賣了他的心情。
景行將牌子摘下來,線收好揣在袖口裏:“承讓。”
葉濯林抬眼望去,熙熙攘攘,人潮如流,姻緣樹下年輕男女都在夠紅線木牌,一隻小黃狗興奮地擦過人們的腳邊,被追過去的主人一把拎了回去。
“隻是沒想到,我有生之年,居然還會來湊這種熱鬧。”俊秀的玄衣青年拿起小攤上的蝴蝶糖畫,垂著眸,竟像在深思。
景行付了錢,頂著小販錯愕的目光,奪過糖畫放到了自己嘴裏。
憂鬱到一半的葉濯林:“……”
景行無辜地抿了兩口,附耳道:“幫你嚐嚐甜不甜,現在看來還不錯。”一說完,糖畫便被重新塞到了葉濯林嘴邊。
葉濯林僵了片刻,一直等到小販不忍直視地轉過去,這才小心翼翼舔了兩口。
耳邊又響起景行的傳音:“這是在外麵,太放肆了也不大好,不然我能讓你在沒碰到糖畫的情況下,便知道它甜不甜。”
“……”
好家夥,耍流氓耍得愈發光明正大了。
景行突然拉著他往前走,葉濯林腳步不穩,隻得叼著糖畫被拽了幾步,險些把糖畫咬碎,罵街的話還沒機會說出口,景行出其不意往他懷裏塞了把小刀的模型:“玩不玩?我覺得你能賺。”
葉濯林抓住糖畫的棍,好不容易有了喘氣的機會:“幹什麽?”
“打靶。”景行向前抬了抬下巴。
葉濯林順著方向看過去,便見到在這良辰美景的大好氛圍中,十分煞風景的出現了幾個木靶,有好幾個想在妻子麵前一展風采的年輕男子正費力甩著小刀,結果大部分小刀順利的連靶子都沒碰到。
小販正吆喝:“三十文錢一次,十刀機會,每一刀正中靶心都可以獲得同樣三十文錢的獎勵,一刀回本,兩刀就是賺!”
錢不重要,顯露身手最重要,尤其在這成雙成對的日子,不過就目前觀察看來,別說打到靶心,就連紮在靶子上的概率都不高,擺這麽一出,賺大了!
“這兩位俊俏的公子要不要來試試?”
小販再次注意到移動的三十文錢,迫不及待來招呼。
“他應該有這個打算。”景行把葉濯林往前輕輕推了推,“我就不了,我怕我一參與,你要多虧點錢。”
“……公子很自信呀。”小販依舊笑眯眯的。
“嗯,我自信,更信他。”景行將三十文錢擺在桌上。
若不是景行身價高達不知道多少銀子,葉濯林簡直要懷疑景行就是想讓他撈波錢走人。
為了防止戳到人,靶子周圍都隔了層木板,上麵七七八八全是劃痕,一看就是“三十文錢”的傑作。葉濯林輕撚小刀,感覺這模具著實沒什麽手感:“你都賺這麽多了,沒考慮過換個精致的小刀?”
小販解釋:“太鋒利了會傷到人呀!畢竟在街上,現在這種小刀拚盡全力紮在木板上也就留下很薄的劃痕,刀一碰就掉。”
“嘖,原來你考慮到這個了啊,那你還在人群中擺這種攤?若真有人心懷不軌,你這刀再鈍也是凶器。”葉濯林隨手將小刀彈了出去。
“公子說笑,這種鈍刀怎麽可能……臥槽!”
木靶上,小刀正正紮在靶心,且刀身沒入數寸,可以想象,若這是人的軀體,這刀怕是得紮穿了。
葉濯林輕笑:“一碰就掉?你去碰吧,還站在這做什麽?總不能連碰一下的力氣都沒有吧?”
小販呆愣片刻,一時連這波要虧錢都顧不上了,周遭人也是齊齊把目光投向葉濯林,仿佛是不相信這個小白臉的手勁竟如此之大。
葉濯林像是故意打他們臉,一連九刀,以一種十分規律的距離成圓狀分布在靶心周圍,且刀刀紮入都是要人命的深度。
“三百文,以及,你知道這個攤該不該繼續擺下去了吧?”
葉濯林嚴肅起來的時候,渾身上下都冒著一股淩然之氣,令人不得不在這樣的氣勢下被壓一頭,小販回過神來,急匆匆掏給他三百文錢,屁滾尿流收了攤,並承諾再也不把刀帶到街上擺攤,簡直就差當場拿個三尺白綾出來以死謝罪。
葉濯林耍威風完畢,並自覺維護了社會和諧穩定,心滿意足剛準備離開,走了沒幾步,便被人擋住去路。
“公子好生厲害,不知小的有沒有機會,向公子討教一二?”
正是景行這欠討教的玩意。
葉濯林嘴角抽了抽,簡直想裝作不認識這人直接繞道,然而圍觀群眾最想看的就是“裝逼不成反被打”的情節,一時間起哄的人都嚎了出來。景行朝人群一笑,衝葉濯林比了個“請”的姿勢。
這個時候退縮著實丟麵子,葉濯林忍住罵街的心,撐出一個模樣真實的笑:“不知公子要討教什麽?”
“家中有一妻,平日裏……嬌蠻跋扈,放縱恣意,還特別喜歡動手,簡直比兄弟還兄弟,可我還是很喜歡他,怎麽辦?”
跋扈的葉濯林:“……”
想看熱鬧的眾人:“……”
這瓜味道不對。
景行作沉思狀:“按理說刻在族譜裏是最穩妥的,不過我家沒族譜,那就……刻在天燈上?”
天燈類似於花燈,說到底就是許願燈,上元節的晚上會有很多人在河邊作祈求狀,將天燈內芯點燃,緩緩升入無邊的夜空中。
葉濯林不怎麽習慣被人以看好戲的眼光盯著,隻想早點擺脫:“你自己都把解決方法說出來了,還問我做什麽呢?”
景行像是察覺出了他自認為掩蓋住的不耐煩,幹脆走過去拉住他的手,放在嘴邊一蹭:“突然就想到這個辦法了,可我沒錢買天燈,請問能不能在公子這貸個款?”
結果還沒等他回話,景行便拉著他一溜煙跑了,將其餘人遠遠甩在身後,也不知跑了幾丈跳了幾步,直到走到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這才有了喘息的機會。
這地方是個河邊,周遭寂寥,然而對麵就是繁華地帶,一河阻擋,像是與世隔絕。
“這是斬風閣的地盤,沒人敢來,所以也就沒人,相對安靜一點。”景行坐在地上,葉濯林站在他身側,想了想,也鬼迷心竅坐下來了。
難道是他剛剛表現的不太高興,景行才從那離開的?葉濯林有些後悔,輕聲解釋道:“我不是不喜歡熱鬧,隻是不大習慣……這種熱鬧,我不是不喜歡和你一起。”
“不,是我考慮不周了。”景行偏頭在葉濯林眉間輕輕碰了一下,“第一次逛嘛,我還是太激進了,剛剛是想逗逗你來著。”
“不是逗,你是實話實說。”葉濯林盡心盡力開玩笑道,“我確實挺蠻橫。”
“嗯,苦了我了。”
“……”
就不能給好臉色!
然而還沒等他發作,景行突然捂住了他的眼睛,溫熱的氣息吐在後頸,像是細膩的羽毛輕輕拂過,葉濯林整個人僵了一下,甚至懷疑景行要在這種靜謐的地方不幹人事:“你做什麽?”
“給你變個東西。”景行輕笑著鬆開了手。
葉濯林緩緩睜開眼,險些被麵前巨大的天燈直接閃瞎:“這……這啥?”
“就是我剛剛說的方法。”景行起身抖了抖衣角灰塵,“把我們的名字刻上去。”
“呃……”
景行將小刀攥在手裏,那神情柔和得就像握了個玫瑰:“我知道這有點迷信,你要不願意的話……”
河對岸燈紅酒綠,一片嬉鬧之聲,將這邊襯得格外寂靜。這個季節沒有蟬鳴,更沒有螢火蟲,卻有兩個人黏在這裏,幹著讓人眼瞎的事。
“願意。”葉濯林輕聲道。
景行短暫一晃神,簡直懷疑葉濯林被鬼附身了,果然下一刻,在溫柔攻勢中回過神的葉大將軍突然翻臉,假裝惡狠狠道:“不對,被你繞進去了,我為什麽要同意?你總得給點報酬啊。”
“你要什麽報酬?”
“……”
這個還真沒想好。
景行上前兩步,略微低頭,兩人的鼻尖碰到一起,葉濯林一如既往想後退,這次沒遇到牆,好巧不巧,河邊的泥土是濕的,有些滑。
葉濯林腳步一個不穩,直接往河裏栽去,景行嚇了一跳,連忙拽住葉濯林的衣領,葉濯林反應也很快,瞬間出劍插到地上,穩住身形。
這造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要打架。
景行笑出聲:“不願意刻字你也別跳河自盡啊。”
“還不是你幹的好事啊?”葉濯林嘴硬片刻,終究是從景行手中接過小刀,在燈上刻了自己的名字。
景行挑了挑眉,看著端端正正“葉濯林”三個字,先在一側中規中矩刻上“景行”,想了想,幹脆又在自己的名字上方,添了個“他的。”
這個葉濯林沒看到。
景行憋著“心機”,快速將天燈升入上空,這盞燈頃刻間便隱入了千萬盞相同的燈中,隻一眨眼,便再也找不到了。
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曆,葉濯林抬頭看著,一時間近乎是癡迷的,景行小心瞥了他一眼,一抹掩蓋不住的笑意露了出來。
葉濯林注意到了身側的景行,心中波濤洶湧,等到景行再次湊過來的時候,他終於沒忍住,一把摟住景行的脖子,唇覆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