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一意孤行
五裏別院。
天邊現出朦朧的珠玉之色。
待白桃趕到的時候,看到偏門停著一輛馬車。
巫湘拉了她,主仆二人躲到鬱鬱蔥蔥的濃蔭之後,遠遠地看著。
莊汝蔓出現在門口,撩起簾子來,向馬車之中憂慮地忘了一眼。
那一瞬間,白桃眉眼大動。
她看到了容天玄。
他躺在馬車之中,容色蒼白的駭人。
白桃立時捂住胸口,似有雷聲從她頭頂轟隆隆地碾過,閃射過她的眉梢眼角,激出彌蒙的淚霧來。
“公主……”
見她身子不穩,巫湘從旁將她扶住,擔憂地輕喚了一聲。
莊汝蔓立刻找樹蔭下麵望過來。
可她並非是習武之人,什麽都沒有發現,很快就轉過頭去,又看向馬車裏的容天玄。
輕霧如紗,拂在容天玄臉上,敷上少許霞色,搵去霜雪之姿。
莊汝蔓重重歎息一聲,眼角似有淚珠兒滾落,她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匆忙拭去了淚水。
“皇後娘娘盡管放心,卑職一定會盡快回來的。”
莊汝蔓暗暗頷首,環伺了一眼跟著秋鴻走上前來的寅天衛,滿麵憂愁:“便隻有你們這十個人,本宮總覺得不放心。”
“卑職的寅天衛都是萬裏挑一,這九個人神功蓋世,完全可以擔綱保護陛下的重任。”
“那便好,你們路上小心。”
莊汝蔓擔憂地絞著手中的帕子,繞在指節上,直到顏色發了白。
秋鴻拱手道別,一躍上了馬車。
一行人,很快沒入從天際泛出的晨曦之中,似有萬丈紅綾,滾滾鋪了一路。
白桃遠遠看著,很快就淚濕眼眶。
這一別,還不知道何時才能夠再見。
萬千心緒湧上來,壓抑的白桃有些喘不上氣。
巫湘憂心地攢住了白桃的手腕,沒有多言。
待馬車遠去,五裏別院的門重重關上,白桃又逗留了一會兒,才不舍地離開。
等消息的這幾天,對白桃來說簡直就是煎熬。
公主府後花園的撮角亭子裏,白桃眼神空洞,機械地搖了幾下手中的象牙宮扇。
“巫湘,五裏別院那邊可有什麽消息傳來?”
巫湘無奈地微微歎息一聲。
在今日之內,同樣的問題白桃已經不知道問了究竟有多少遍了。
“公主,目前什麽消息都沒有。”
白桃看向頭頂杏花,眼底是掩不住的擔憂,小聲地自言自語:“已經三天的時間了,為什麽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巫湘折了杏花,遞到白桃手中。“忘水畢竟路途遙遠,三天的時間,不算長,以秋衛長的行事能力來說,應該很快就會帶著陛下回來的。”
粉紅的花瓣印在白桃掌心,她沒再說話,星眸之中劃過淡淡清光。
趁巫湘轉頭的功夫,白桃捏緊了杏花,溫涼的花瓣沁入她掌心紋路,亦如她此刻的心境。
她不能再等了,三天的時間,白桃幾乎三個晚上都沒能合眼。
今夜,她必須要親自前往五裏別院去探一探消息,哪怕是知道容天玄此時所在的位置,她都會安心許多。
巫湘端了時令鮮果給白桃,轉身時,人卻已經不見了,隻有滿地破碎的花瓣。
她憂心地歎息了一聲。
傍晚的時候,經過喬裝的宮清跟莊羽墨來到了公主府。
他們從側門而入,行事非常謹慎。
畢竟,一個是大燕的天下兵馬大元帥,一個出自方古的安陽侯家,背景身份都很特殊,跟白桃還是師兄妹的關係,為了不引起過多的猜疑,他們二人自然是不敢堂而皇之地出入公主府。
巫湘將宮清跟莊羽墨引到白桃麵前。
白桃有些愕然,暗暗覷了一眼巫湘,“是你將兩位師兄帶來的?”
巫湘最近將白桃看顧的有些緊,凡是她有什麽不尋常的舉動,都會在暗中稟報給宮清,儼然是已經被他給收買了。
巫湘將頭垂得極低,也不言語,算是默認了。
莊羽墨囅然而笑,從白桃身邊的桌子上拿了荔枝,還不忘遞一顆給宮清,宮清並沒有接過去,直接走到白桃身邊,坐下。
宮清周身的氣息很是凝重,即便受慣了他冷沉悶重的氣場,此時的白桃也不免會感到心驚。
“大師兄這是怎麽了?”
宮清冷眸一挑,看向白桃,“小桃子,你行事萬不可莽撞,我們師兄妹三人還要為師父報仇。在那之前,萬萬不能做出出格的事情來。”
白桃三番五次的偷偷潛出公主府,宮清的屬下全部如實稟報。任何一次都沒能逃過他的眼線。
宮清將話說得委婉,是不想她繼續一意孤行,種下禍端。
白桃眼神黯了黯,輕輕頷首,“桃子知道了。”
她不甘地在袖中捏了下拳頭,兩種情緒正在激烈地交鋒。
讓她不再管容天玄的死活嗎?
那不可能。
隻是……
白桃視線一折,看向身側的宮清,在宮清偏頭看來的瞬間,她匆促收了視線,如同做了什麽虧心事。
莊羽墨看在眼裏,抿唇一笑。
入夜,白桃輾轉反側。
三日來的煎熬,讓她眼底浮出清晰的烏青之色,即便已經是第四個晚上,白桃還是憂心地毫無睡意。
可她清楚地知道,此刻宮清一定加派了人手,守在公主府外麵,要通過什麽辦法,才能偷偷跑出去,而不被察覺呢?
白桃咬著手指,陷入沉思。
很快,她的眼眸放亮。
立即起身連聲呼喚在門外守夜的巫湘。
“公主,你怎麽了?”
巫湘急匆匆地走進來,恭立在床榻前。
白桃抓住她的手,左右搖擺,撒嬌道:“巫湘,你同我一起睡吧,我做噩夢,睡不著。”
巫湘變了臉色,神色慌張,“公主,不可以,主仆有別,不能亂了規矩。”
“有什麽不可以的!”
白桃出其不意地重重拉扯了一下巫湘,巫湘隨即倒了下來,被她接住。
“你就陪我睡一晚,就一晚就好了。”
巫湘沒想到白桃的力氣竟然比她還大,三下兩下便脫掉她的鞋,將她拖上了床。
“公主,就一個時辰可好?你若是睡著了,奴婢便走。若是被人看到,奴婢是要受人罵的。”
“好,好,一個時辰就一個時辰。”
白桃痛快地答應下來,隨後就給巫湘蓋了被子。
二人熄了燭火,大被同眠。
風清月朗,四周闃然無聲。
一個人影忽然出現在門外,輕聲推開門扉。
月光照進來,浸在男人臉上,細細描出五官輪廓。
竟是宮清。
他不放心白桃,悄悄折返,進入了她的閨房。
床帳隨風擺蕩,從中傳出均勻的呼吸聲
他安了心,眼眸微微一闔,如月如星的笑暈悠漾出來。
這次,她沒有意氣用事,做的不錯。
宮清又深深看了一眼床帳內起伏的腰身曲線,臉頰上浮起一抹異色,他很快偏頭,退了出去。
宮清離開後不久,一束人影便從桌子底下爬了出去。
白桃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看了一眼床上的巫湘,小聲道:“抱歉了巫湘,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屋內,熏香嫋嫋,如水邊垂柳,彌散在室內。
這三天來,不僅是白桃沒有睡好覺,巫湘也幾乎沒有合眼。
為了能讓白桃安穩地睡個好覺,巫湘特地從莊羽墨那裏拿來了助眠的熏香。
白桃將巫湘拉到床上,由於熏香的作用,疲累的她很快就睡著了。
白桃沒再猶豫,悄聲潛出去。為了躲過公主府的護衛,還有宮清派來的人,費了好一番功夫。
沒想到的是,容天玄的寅天衛並沒有撤離,依舊忠於職守地潛藏在周圍。
白桃不禁心口一澀,緊緊抿住嘴唇。
逃出公主府之後,白桃駕輕就熟,一路向著五裏別院去了。
而她身後不遠處的房頂上,某人一身如火的紅衣,在夜色之中鮮豔的好似要滴下來。
“我就知道,朧月可不是一個老實的。”
雲溪腳踏屋脊,如行雲端,輕盈的身姿很快追了過去。
來到五裏別院,兜兜轉轉半個時辰左右,白桃才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翻身而入。
落到實處之後,白桃卻有些茫然。
雖然是來打探消息的,她卻不知道具體該如何行動。
難道要隨便抓一個人來問嗎?
不可,若是被莊汝蔓知道的話……
“娘娘,娘娘,您這是去哪兒?”
說曹操曹操到!
白桃看到不遠處,莊汝蔓雙手提著裙擺,急急地跑過來,看她焦灼的樣子,毫無平日裏淑儀端莊的優雅之態。
而她身後,正追著幾個丫鬟。
白桃很快便隱入角落,沒有讓莊汝蔓發現到她的存在。
“我要去佛堂,你們不準跟著。”
莊汝蔓忽地回身,聲音之利,白桃聽了都有些錯愕。
從黑暗看向光明處,白桃的視線格外的清晰。
就見,莊汝蔓眼眶通紅,似是剛剛哭過。
白桃心口立即狠狠地揪了一下。
能讓莊汝蔓反常的人,也就隻有一個。
難道,容天玄出了什麽事情?
四個丫鬟全部停在原地,不敢上前。
莊汝蔓繼續向南邊的佛堂跑去,期間,由於太過心急,還差點摔了一跤。
白桃趕緊跟上,跟著她去了佛堂。
佛堂大開,裏麵燈火通明。
堂前一株榕樹,枝葉繁茂,遮了大片月色
白桃行動利落,很快就爬上樹去,透過蔥鬱的枝葉向佛堂裏麵看去。
來到佛像前,莊汝蔓合十雙手,噗通一聲跪在了蒲團上。
“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求您保佑陛下,保佑陛下一定要平安回來!”
白桃眼前一黑,身子也跟著微微晃了一下,險些就從榕樹上摔下去了。
難道她猜的不錯,容天玄出了什麽事情?
白桃臉上褪了血色,她不敢再想下去。
接下來的時間裏,莊汝蔓不斷地燒香叩頭,淚水向斷了線的珠子,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白桃格外焦灼,身子往前探了探。
就在這時,一雙手伸了過來,捂住了白桃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