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三日巡守
宮清疾步走來,身後的披風獵獵而動,隨風掀起時,幾乎遮住了屋中大半的火光。
白桃瞿然望了眼宮清投在門上的身影,小聲對身下的容天玄說道:“萬兩,委屈你了。”
說罷,她便用棉被將容天玄整個蒙住。
“大師兄有什麽事情,還請在那兒說吧,我已經寬衣躺下了。”
在來這裏之前,宮清還很忐忑,不知道白桃會不會不理他。
可聽剛才的語氣,跟平常並沒有什麽區別,宮清微微放了心。
想到屋中的白桃許是換了一套輕薄的衫子,宮清就忍不住麵上微微一紅,輝映著頭頂皚白的月光,揉散在晃動的火光之中。
“方才我從宮中準備歸家的時候,碰到了來公主府上傳話的一位公公,說是明日要請你去鳳鸞宮一趟。”
白桃繭眉隆起。
孟子櫻竟然召她去鳳鸞宮,還不知道是要跟她玩什麽鬼把戲。
棉被下麵,容天玄安靜地聽著,緊緊闔住的雙眸之中,殺氣掠起,驚得屋內燭火急遽晃動。
“好的,我知道了。”白桃的聲音,略微沉厚了幾分。
既然是孟子櫻要見她,也就預示著,勢必有場陰謀,而她必須提起十二分的精神,迎刃化解。
“該傳的話,我已經傳過了,那……小師妹,你好生歇著,我先回府去了。”
門外,宮清腳步含混,兜轉了一圈,剛走出去,最終還是折回來。“小師妹,還有一事。就是……那日,是大師兄錯了,說了不該說的話,明日一早,我便來接你親自入宮,有大師兄從旁照看著,孟子櫻也不敢對你怎麽樣。”
原本還在沉吟的白桃,聽了宮清的話,心下當即升起叢叢暖意來。
“我知道了,大師兄。”
聽到白桃語氣終於放軟,宮清心中歡喜,晦暗的眉眼一下子就轉陰為晴。
“那好,我明日一早就來。”
宮清看了眼立在一旁的巫湘,卻並未從她眼中看到勉勵的神色。因當下正歡欣高興,也並未覺得有任何不妥。
看著宮清不舍離開的背影,巫湘發出了同情的歎息聲來。
他是不知,此時的白桃,正跟容天玄相擁同眠。
黯淡的月腳之中,巫湘看了眼被夜風吹得咿呀直響的木門,走到五步外的地方,親自守夜。
若是被人知道白桃屋內還有個男人的話,事情勢必要鬧大。
不過,可苦了她,連續兩個晚上親自守夜,白日裏精神明顯不濟。
屋內,宮清走後不久,白桃掀開棉被,容天玄發絲略顯淩亂,散在臉頰一側,即便是這樣,他的容貌都驚為天人,讓白桃呼吸窒了窒。
“萬兩,可是委屈了你了。”
白桃將容天玄的頭發理順,眼底充滿了歉意。
容天玄鳳眸如夜,猝然劃過一抹星光,“十兩,我對你承諾的事情,一定會做到。”
對上他清冽的眸光,白桃心間遍開繁華,心跳逐漸加速,她不明白容天玄為何會突然這樣說,“我知道的,我相信你,萬兩。”
白桃傾身下去,側耳倚在容天玄胸口上。
容天玄闔眸,沒有將話繼續說下去,通過這幾次的觀察,他已經能夠確定,宮清定是對白桃有情,他雖不能阻止,以他目前的境況來說,也無權去阻止,他能做的,便是盡快讓白桃成為他的女人,與他共享江山殊榮。
第二日一早,容天玄早早就走了,好在,這一次,在走之前,他在白桃的額頭上烙下了一個吻。
半夢半醒之間,白桃看著他起身離去,唇角在晨曦之中揚起,似一朵向陽花。
在巫湘的伺候下起身,她隻簡單地打扮了一下,便準備去雲英宮。
這一次,說不定還能夠見到多日不見的白梨跟白杏。
宮清早早就來了公主府,看到白桃,煞是高興,卻為她此行感到一陣擔憂。
囑托了幾句,宮清便護送著白桃去了雲英宮。
雲英宮後庭,鳳鸞宮坐落在風水極佳的寶地。
此地清風徐徐,蔥蔚洇潤,卻是鳥啼花落,籠罩著一層幽森的死氣。
白桃方走上前幾步,便覺得渾身不適。
京楚城,鏡水樓,鬧中取靜。
容天玄戴著一頂黑色的麵具,在二樓的雅間酌著清酒。
他雖戴著麵具,可一身玄黑衣衫,不時被風鼓起,拓出精健的身子,加之猶如玉石打磨的細膩肌膚,不時引得從鏡水樓下經過的女子引頸觀望。
不消片刻的功夫,雅間的門便被一道深厚的掌力輕輕推開。
秋鴻疾步走進來,對著容天玄倉促行禮。
“孟子櫻那邊確實有動靜,今年三羊節,三日巡守本是挑選的相府的嫡小姐金攸然,可昨夜相府被告知,今年三羊節的三日巡守,由朧月公主擔綱。那金小姐,還為此氣得摔了一晚上的東西。用女子擔綱三日巡守,還是大燕開朝頭一例,金小姐原以為會出一番風頭,可沒想到,卻被朧月公主搶了去。”
“那三羊金鼎可還在國庫之中?”
“目前還在,不過,孟子櫻已經下令,今日便將三羊金鼎抬出來,供奉在宗廟裏。”
“多派幾個人手在宗廟周圍,孟子櫻必會通過三羊金鼎做一番文章。寅天衛要時刻保持警惕!”
“是,屬下知道了。”
秋鴻離開不久,容天玄放下手上的酒盞,來到窗子前,這時,剛巧一群官家小姐經過,似要進鏡水樓。
其中一個長相最為出挑的,穿著一身桃紅色的衣裙,紆青拖紫,一眼望見,便知身份不凡。
隻是,眼眶下麵一片紅腫,似是哭了好些時辰,到現在都會不時抽氣一聲,惹人愛憐。
跟在一旁的官家小姐們,紛紛勸道:“攸然,莫再哭了,明年肯定還有機會的。”
容天玄的視線,在那桃紅衣裙的少女身上停留了片刻。
她應該就是相府的嫡小姐金攸然。
金攸然嘴巴一癟,神情看起來頗為不忿,“明年做三日巡守,跟今年相比,意義大不一樣,我怎能不傷心!”
說罷,又揩了下眼角的淚水。
轉瞬間,手上的帕子便被淚水浸透了。
幾位小姐交換了一下神色,有的是真的為金攸然感到不平,有的則是一副大快人心的表情,一臉的幸災樂禍。
“哼,那朧月公主有什麽了不起!聽我母親說,上次去公主府參加賞花宴,便瞧見她一點規矩都不懂!”
“我母親也說,三年未見,吃驚不小,說是跟個山野村婦也沒甚區別,吃起肉來,狼吞虎咽,一副幾百年沒吃過東西的樣子。”
幾個小姐,用帕子捂著嘴,尖諷一笑。
金攸然笑得最為大聲。
忽然,幾人忽然感到頭頂一濕,紛紛麵色驚惶,用手一抹,發現頭上的竟是酒水。
“誰,是誰灑的酒液!”
她們抬頭看去,就見二樓雅間的窗戶旁,立著一道絕塵的身影,身形挺健,墨發如藻。
雖看不清模樣,可幾位官家小姐還是紛紛紅了臉。
唯有金攸然還在那裏大聲嗬責,“好個不長眼的狗東西,來人啊,給本小姐抓來!”
容天玄身形一抖,似一道幻影,殺意彌散。
眾人心驚,饒是金攸然都閉住了嘴巴,不敢再多言。
“還以為是鴨子在叫,掃了本公子飲酒的雅興,沒想到,原來是幾位小姐!”
“你!”
金攸然剛要破口大罵,就被同行的一位小姐攔住。
鏡水樓前人來人往,她們偷偷跑來喝酒,本就傷了身為貴族小姐的顏麵,再當街與人對罵,回去怕是要家法處置了。
金攸然按耐住火氣,再抬頭的時候,窗戶旁的人影便已經消失了。
“剛剛可有人看到那位公子的長相了?”
眾人搖頭。
“那公子戴著一頂麵具,衣袍是用上好的天雲鍛製成。”
說話的是相府的庶女,金攸然的妹妹。
金攸然又深深忘了一眼雅間二樓,喪氣道:“好了好了,我們還是各自散去吧,若是剛剛哪位是哪家的公子,回去告了家裏,我們回去都要挨板子。”
幾位小姐悻悻散去。
鳳鸞宮,白桃等了一個時辰左右的時間,孟子櫻才起了床,梳洗打扮完畢。在貴嬤嬤攙扶下,來到殿中。
那貴嬤嬤自上次受了罰,到現在都沒有好利索,看向白桃跟巫湘的眼神,極其不善。
孟子櫻卻絲毫都沒有喝止的意思。
“不知道皇嫂此次找朧月來,是因為什麽事情?”
孟子櫻懶懶地倚在作為上,神情朦朧,一副還沒有睡醒的樣子。
貴嬤嬤遞了一杯溫熱的茶水,囑托孟子櫻喝上一杯,精神一下,
期間,這主仆二人,完全忽視了白桃的存在。
白桃也不著急,極有耐心。
此時越是著急,便中了孟子櫻的詭計。
半晌,孟子櫻終於慢吞吞地喝下一杯茶水,才對白桃道:“聽江公公說,朧月這次忘水之行,懾服了一隻金鷹?”
她眼神淩厲,口齒之間似含著一把極為銳利的刀。
在來這裏之前,白桃就料想到,孟子櫻必定會詢問此事。
“江公公怕是花了眼睛,那金鷹,又豈是朧月這等沒有一點內力的人能夠輕易馴服的?”
在正麵對決開始之前,白桃要保存實力,自然是不能同孟子櫻說實話。
孟子櫻蹙眉,紅唇一掀,“既然不是因為朧月你馴服了金鷹,它又怎麽會聽從於你?”
“那金鷹不過是看朧月如花似玉,心生歡喜,才會願意幫忙的。”
貴嬤嬤那副神情就像是在說——好個不要臉的小蹄子,這樣的謊話都說得出口!
孟子櫻神色一凜,眸底陰影如潮,似要將白桃的身影吞噬掉。
她邪笑一聲,“當真如此?那金鷹是看朧月你如花似玉,才肯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