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當值第一日
容天玄眼底蘊著怒火,赤紅之色好似燎原的星火,伏在幽黯深處,蠢蠢欲動。
莊汝蔓身子瞬間猶如破敗的落葉,被容天玄的內力震開。踉蹌著,退出去三步之遠。
若不是有人扶著,真要跌坐在地。
她五指交握於胸口,眼瞳之中銘刻著深深的恐懼。
待怒火稍稍退去,莊汝蔓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究竟說了什麽。
她慌張地翕闔著嘴唇,白皙的麵容上,沒了人色,“皇上,臣妾錯了。”
“皇後,你的膽量越來越大了!”
若是莊汝蔓隻是將怒火發泄在他身上的話,他大可忍耐。
可偏偏,莊汝蔓遷怒於白桃,若不盡早阻止的話,還不知道會說出多難聽的話來。
他絕不容許,有人用汙言穢語,去玷汙那張明媚的笑容,即便是皇後莊汝蔓也不行。
容天玄身上的粗布衣袍,被內力張開,投在地麵上的暗影,猶如扭曲的五指,即將要抓向麵前的莊汝蔓。
“皇上!”
莊汝蔓恐懼地用雙手堵住眼睛,尖叫一聲。
“皇上,請饒了皇後娘娘。”
瞬時間,一屋子的奴才全數跪了下來,各個麵色驚恐,劇顫的身子猶如被飄風疾打。
“莊汝蔓,你身為皇後,乃一國之典範,怎麽能夠說出如此的汙穢言語,你太讓朕失望了。”
莊汝蔓呼吸艱難,喉中似埋著刀子,心肝摧裂。
口中的苦澀滋味,一點點漫上來。
剛剛,她都說了什麽大逆不道的話。
如此一來的話,容天玄必定是要嫌惡她了。
莊汝蔓驚恐萬狀,剛才跪下身去,將額頭抵在冰涼的地麵上,“臣妾知錯了,還請皇上饒了臣妾。”
“枉你還是莊家嫡女,不成體統!”
“不成體統”幾個字,猶若洪鍾,重重地撞擊在莊汝蔓身上。
她忽覺四肢麻木,思緒也越來越遠。
這幾年來,容天玄雖然不曾對他表現出喜愛之情,但對她從不曾疾言厲色,說出這麽重的話。
今日的他,就好像完全換了一個人。
“嗬……”
從珊瑚珠串起的珠簾後麵,傳來輕飄的笑聲。
打一進來開始,容天玄便注意到後麵有個人。
長裙逶邐,拖在地上。
一雙纖纖柔荑,挑開迸散的珠簾。
花鈿妍麗,各色相映,宛若英蕊。
莊汝蔓眼神空洞,伏著頭,不敢抬起來。
她沒想到,魚月靈竟然也會在。
“臣妾拜見皇上。”
魚月靈施施然走到容天玄麵前,欠身行禮。
“三日之前,若不是魚貴妃相助的話,我跟朧月,未必會從瑞親王手中逃脫。”
容天玄容色冷峻,通身流溢著王者氣派,猶如雲端之上,萬人敬仰的神。
凝著他冰霜般的眉眼,魚月靈眼眸似清淺溪澗,流光漣漣。
“皇上,臣妾若不這麽做,才該萬死。”
魚月靈聲音輕靈好聽,眼角的餘光,覷向伏在地上的莊汝蔓,唇角的弧線,不自覺地牽起。
容天玄沒再說什麽,大步離開,身後飄起冷厲的風來,刮在莊汝蔓臉上。
她眉心重重一抖。
纖細的手指尖上,絲毫血色也無,緊緊地扣入地麵,留下一道殷紅的痕跡。
容天玄走後,魚月靈走到矮榻上坐下。
她把玩著掉落於桌麵上的花瓣,細細碾磨在手掌間,洇開一片靡麗的色彩,“皇後,您怎麽這麽不聽月靈的勸,皇上最厭惡的,便是你這種咄咄逼人的性子,若是再不改的話,事情怕是就要嚴重了。”
莊汝蔓身後的丫鬟,憤懣地拿眼刀剜了魚月靈一眼,“娘娘,起來吧,皇上已經走了。”
莊汝蔓心頭的愛與恨,化作濃烈的酒,迷醉了她的思與念,癡與狂。
她跌坐在椅子上,縮成一團,用雙臂緊緊地抱著自己。
忽地,嘴角龜裂,露出一個陰魅都近乎扭曲的笑容來。
饒是魚月靈,都不覺眉心一動。
“若不是朧月的話,皇上又怎麽會這麽對本宮!”
她憤恨地捶著椅櫞,拳心處,鮮血直流。
魚月靈無奈斂了臉上的笑意,“皇後若是執迷不悟,你的位子,早晚會讓給她人!”
莊汝蔓忽然轉頭,火一般的眸子,恨恨刺著魚月靈。
“我莊汝蔓,始終都是莊家的女兒。先皇頒布了旨意,曆代皇後,都要出自莊家!你又算什麽,竟敢教訓本宮!”
帶著血的掌風重重過來。
魚月靈不閃不避,甚至連眼睛都未曾眨動。
她嫵麗的麵龐上,多出一道鮮紅的掌印,襯得眉心花鈿,愈發鮮紅。
魚月靈將掌心淩亂的花瓣拂散,眸中光影攢動。
“皇後,月靈的話說到這裏,聽不聽就由你了。”
她起身,身後的飄帶好似嫋娜青靄,飄姚在纖細的腰肢後麵,背影扶風,生動多情。
在方古,白家權勢滔天,與莊家是死對頭。
而魚月靈自幼被白家圈禁,進行非人的訓練。
像她這樣的人,在白家那裏並不止一個。雖然,許多人的身份,甚至連她都不曾知曉。
與之相比,莊家卻查了一籌。
在年輕一輩上,隻有莊羽墨還值得期待。其餘人等,大多像莊汝蔓一般,在家中被交縱慣了,受不得一點打擊。
想到這裏,魚月靈扶了下額間花鈿,指尖溫存。
“是時候,該回去了……”
……
京楚城的街道上,圍滿了百姓,從未有過的熱鬧。
白桃穿了一身鮮豔的緋衣。衣袍底部,繡著各異的仙鶴,或飲水,或銜枝。針腳綿密細膩,隨著擺動的衣褶,似要扇動雙翼,盤飛而出。
衣襟上,銀白絲線湊成雲紋式樣,線條圓潤柔美,延伸而下,被一條白色的皮帶攏住。
她背著手,神氣地走在京楚城的大街小巷,行使三日巡守的職責。
經過的百姓,無不恭敬地行禮,道一聲“巡守大人好。”
白桃臉上掛著掩飾不下的笑容,說不出的滿足。
“公主,走路不可如此粗俗。,您難道都忘了?”
一旁的巫湘實在是看不過去,湊到白桃耳邊小聲提醒。
白桃不以為意地擺擺手,“本公主現在既然是巡守大人,便與男人沒有什麽不同,何必在意這些小細節。”
巫湘輕歎一聲,不時注意著周圍百姓的眼光。
若是白桃做的太過火的話,還是及時阻止的好。
“巡守大人,來一杯小店掌櫃親自釀的杏花釀吧?”
某家酒肆裏,衝出來滿臉堆笑的小二,直接將酒壺往白桃鼻子底下遞。
“放肆!”
身邊的侍衛,紛紛拔劍。
白桃快速扇動鼻翼,輕嗅了幾下,隨後擺手道:“不必緊張,都老老實實跟著就是了。”
侍衛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奈將佩劍收回到劍鞘之內。
“巡守大人,這杏花釀如何?”
白桃抬眸,就見酒肆前麵車水馬龍,看來是生意不錯。
再去看眼前的酒壺,不禁微微攏了眉梢。
“酒味清醇甘厚,然而……”
小二連忙收起笑容了,豎耳聆聽,“然而什麽?”
白桃用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比劃著,透過空隙,看向小二不遠處,正焦急向這裏張望的酒肆老板。
“還差了那麽一點點。”
白桃的心裏話實則是,比起師父跟自個兒的杏花釀來說,差了五分還不止。
小二頓時耷拉下腦袋來,額上沁出薄汗。
白桃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回去告訴你們老板,釀酒一技,頗有學問,還需要些火候。”
小二連連稱是,正俯身恭送的時候,白桃的手卻伸過裏,將他麵前的酒壺提走了。
“公主。”巫湘擔心她會飲酒誤事,連忙出聲阻止。
白桃卻笑著擺手道:“無妨,這酒我先留著,究竟差了多少火候,待我喝過再來定論。”
不顧路上眾人的眼光,白桃提了酒壺便灌了自己少許。
巫湘眼疾手快,急忙去搶。
白桃掃興地“嘖”了一聲,“再嚐一口。”
“不行,大元帥大人吩咐過的,若公主非要再飲一口的話,巫湘可就叫大元帥大人過來了。”
一想到宮清森林如霜的麵容來,白桃便覺得額際一痛,“算罷,這酒不好喝,不喝也罷。”
巫湘將酒壺丟棄到一旁,回到看了一眼,“這些個商家,愈發的亂來,不懂規矩。公主可知道他們為何如此大膽擾了巡守大人巡街?”巫湘自問自答,神情相比以往生動了許多。
“這些個生意人,以為在三羊節上,若是巡守大人經過,拿了自家販賣的東西,一整年便會生意興隆。”
白桃輕輕頷首,環伺了眼周圍的店家,無不隆重點綴裝飾,火紅之色綿延了整條街道。
“你們幾個,退後一點。”
公主府的侍衛們,在白桃的命令之下,退後了三步,將她跟巫湘二人,圍攏在中間。
巫湘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隻見,這位不拘小節的公主,忽然湊到自個兒身前來,表情神秘。
“巫湘,這次我掉到天籠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巫湘奇怪地點了點頭,烏漆的大眼睛透出疑色。
“我帶回來的那些個少年,你一定好生安置著。多是窮苦人家出身的少年,你多予些好處,他們便會自願留下,尤其是那個叫小鹿子的。”
“公主還請放心,巫湘都已經安排妥當了。這些個少年,粗粗一看並沒有什麽不同,再看上兩三眼,便會嘖嘖稱奇,無一例外,根骨奇佳,絕對是好苗子。”
“這便是孟子櫻將他們誘引至天籠的目的。她是想讓這些少年成為千魂暗衛,為自己賣命。我猜,訓練千魂暗衛的天籠應該是不止這一處。”
巫湘眸色沉了沉,低頭暗忖。
“孟子櫻的勢力還在逐漸壯大,而我……”
白桃眸底,無力複仇的沉痛之色翻湧上來。
“公主。”
巫湘繭眉微沉,上前扶住白桃的手臂。
白桃捏了下拳頭,眺向晴空,“本公主也要訓練一批自己的暗衛,事不宜遲。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