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我不願意!
注意到宮清灰藍色的眼眸深黯了幾分,膝上的拳頭,隨著袍擺顫顫而動,莊羽墨也不禁未他提著心吊著膽。
“大師兄的婚事,師父他老人家也一直掛念著。”莊羽墨似是在慨歎,實則是在為宮清加油打氣。
宮清自小無父無母,是葉筠將之撫養長大。
他們師兄妹三人,當屬宮清跟在葉筠身邊的時間最長。
十數年的時間,宮清早就將葉筠視作自己的父親。
猶記得一年前,宮清即將下山複職的時候,葉筠拉著他在雪中煮茶。
那日,下了曆年來最深的一場雪,皚皚白雪覆滿山頭,連杏花枝頭都被壓彎了。
葉筠弓著身子坐在樹下,將手揣進寬大的棉袖之中,“阿清啊,你也二十有一了,什麽時候娶房媳婦回來,讓為師看看啊。”
宮清沉眸不語,麵前的紅泥火爐,不時迸出簇亮的火星來,似將整片皚白的雪地點亮。
一樹冰光明燦,一壺新茶留香。
葉筠見宮清不搭話,便眯了眸子,“阿清啊,為師都知道的,你對桃子她用了情。”
他用木棍撥弄了一下火爐,亮堂堂的火光,瞬間映紅了他蒼老的麵容。
“師父,我……是不是違反了門規?”
葉筠抬眸,驚疑地望著他,“我們南華山,何時成了門派,又是哪時定的規矩。”
注意到宮清周身氣息凝重,飛雪落滿他的肩頭,葉筠沒忍住朗聲一笑,“若是桃子真的答應了,為師高興還來不及呢,這叫親上加親,你小子懂不懂?”
葉筠慈愛的拍了拍宮清的肩膀。
“快點成家吧,阿清獨個兒是世上漂泊的久了,是該找個人陪在身邊了。”
“師父是我的親人,我要陪在師父身邊!”
宮清壓下心頭濕重的情緒,藍色的眼眸,一瞬明湛了許多。
葉筠正喝著熱茶,差點沒一口噴出來,“為師又不能給你生孩子!”
“……”
從那時起,葉筠日夜盼夜也盼,臨死之前,卻終究沒有盼來宮清鼓起勇氣,對白桃表白心跡的那一天。
……
宮清膝上的拳頭,結起青色的筋絡來。
“大師兄……”莊羽墨憂心地拍了一下宮清的肩頭。
宮清猛然抬眸,望向麵前的白巍。
白桃氣怒羞臊,按住宮清另一邊肩頭,“大師兄,你快跟我爹說,你當時在皇極殿上求娶,不過是不想讓容天瑞那小子得逞罷了!”
宮清攏緊的五指鬆開,望一眼白桃。
白桃恍惚間從他藍色的眼眸底部,看到了熏光熙熙,似是春雪消融,付之於海。
無來由的悸動讓白桃將手匆猝拿開。
“桃子,公爺有意讓你我結成並蒂之好,你若願意……”
“我不願意!”白桃紅著臉,斷然拒絕。
此時此刻,她竟然在宮清眼中看到了幾許深情,絲毫都不加以掩飾。
從未想過,宮清是真的傾心於她。
“大師兄,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白桃重新坐下來,穩紮氣息,想要將事情理清楚。
如果沒有解決心頭的困惑,她怕是以後麵對宮清都會覺得尷尬。
宮清下定了決心,剖白自己的心意,於是,並沒有回避白桃的眼神。
白巍也滿臉期待地看著他。
然而,由於白桃的反應,莊羽墨已經開始為宮清擔憂了,連連喝了幾口冷茶,平複燥鬱的心情。
三年來,他可是從頭至尾地看著宮清,如何淪陷,甚至,笨拙到要依靠對白桃冷言冷語,來掩飾內心的那份灼熱。
他看得著急,也是最希望,宮清與白桃能夠真的有所發展的那一個。
“小師妹,你可知道,為何在南華山上,我始終對你冰語相對?”
白桃仄眉,搖頭,“不知道。”
“那是因為,每每麵對你,我便覺得胸口似是竄進一隻受驚的動物,狂顫不止。看你一眼,便覺得這裏炙熱一分。我會失了分寸,我會喪失理智,我會從號令千軍的天下兵馬大元帥,變成一個徹徹底底的笨蛋!”
這一次,宮清沒有再躲避。
望著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眸,他仍是覺得胸口狂跳不止,呼吸都亂了數分。
白桃腦際紛亂不已,麵對宮清的視線,當即便別過頭去。
她無法接受!
一直以來,她隻當宮清是自己的兄長。
切切實實的兄長!
穿越的第一年,孤苦無依,是葉筠、宮清跟莊羽墨給了她勇氣。
她當他們是親人。
這種感覺,不可能在一夕之間就發生改變。
“大師兄,你、你是不是喝醉了?”
“我沒喝酒。”
宮清神情認真且執著,他定定地看著,想從她眼底尋覓到他想要的。
可惜的是,白桃始終都在逃避。
望著她張惶無措的模樣,宮清胸口,似是飄進了一片冰涼的血花。
他伸手,似想要拂去她眼底的慌灼酸惻,卻被她推開。
“桃子!”白巍嗬斥一聲。
白桃快速起了身,離開宮清身邊。
如今的她,隻想要逃走,從宮清陌生的眼神之中逃脫。
她的身體,竟好似突然之間沉重了許多,沉重到,每邁動一步,都耗費不少的力氣,令她喘氣不迭。
“桃子,你去哪兒?”
莊羽墨試圖將她拉住,可白桃卻靈敏地避開了,頭也不回地從花廳逃了出去。
“大師兄,要不要去追!”
宮清的視線,一直追隨在白桃身上,其中的光影,煞是被一層暗潮割裂成千百塊的碎片,他略顯無力地說道:“不用,桃子這是去了練武場,讓她冷靜下也好。”
莊羽墨隻好頓住腳步,靜默無語。
留下來的白巍十分地尷尬,額頭上麵的汗珠兒落了又落。
“公爺,可否陪晚輩喝一杯。”
宮清的手從桌麵上拂過,將麵前的筷箸等物推開。
白巍像是怔住,隨即痛快答應:“好,老夫就來陪大元帥大人喝一杯好了!”
白巍也是個好酒之人,平日裏不練武的時候,就喜歡拉著府中的幾個庶子喝上幾杯來,排遣鬱悶的情緒。
莊羽墨小心覷著宮清的神色,坐下來,等著婢子倒酒。
“大師兄,小師妹這個人向來蠢笨,這麽長時間都沒有發現你對她的感情,你這次直接表明了心跡,她會覺得唐突難以接受,才會有這樣的反應。”
莊羽墨搓了搓鼻子,就看宮清斂眸不語,眉間的刻痕越來越深。
“無論如何,我都不後悔。”
婢子不過剛剛滿上的酒,就被宮清一飲而盡。
窗外,晨風渙洗過霞色,曉霧澄幽,猶如一道天溪,貫通南北,帶一縷清涼到人間。
……
鳳鸞宮上,胥雲華坐在一旁,臉上毫無愧疚之色。
孟子櫻終於簡單整理了一下自己,新歡了一身衣裙,可表情依舊凝重。
“師兄是說,你已經被白巍等人發現了。”
“師兄我能逃出來,已經很不容易了。”
胥雲華用兩根手指,懶懶地支著太陽穴,視線猶如釘在孟子櫻身上一半,捕捉著她的每一個細微的神態,
“師妹這是在生的我氣?”他的語氣微微有所改變。
“師妹怎敢。”
實則,孟子櫻暗暗磨了牙。
若不是白巍等人太警覺,以他師兄蒼雲山少主的身份,必定會將事情辦妥,拿了白桃來見她。
世人隻知妖後孟子櫻是孟家嫡女,卻不知道,早年她拜入蒼雲山,一去十年。
這十年之間跟胥雲天即師兄弟幾人學了不少的本事,直到十六歲從蒼雲山回到京楚城,與白梨大婚,成為了大燕的皇後。
胥雲華眉心的疤痕顏色黯淡,凝著孟子櫻的視線也冷冽了幾分,“若是師妹有需要,我當即便帶領師兄弟,血洗勳承公府!”
他緩緩地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衫,眼神狠絕。
孟子櫻隨即揚手,表示拒絕,“如此一來的話,大燕百姓將會發現本宮師出蒼雲山,到時候就麻煩了。”
這次胥雲華行動暴露,還不知道白巍等人會如何聯想他們之間的關係。
大燕的名門貴族,早年就有個傳統,將家中子弟送到各門各派習武。不過,送出去的大多數是庶子。他們的存在,不過是為了要守護整個家族的安危。
不過,孟子櫻的父親,在她小時候,便察孟子櫻性子狠辣,在她十歲那年,不顧夫人的反對,送到了蒼雲山胥雲天門下。
蒼雲山在江湖之中聲明狼藉,是因為門中子弟,多會修煉一種明令禁止的術法,即蠱魂術。
蠱魂術修煉成功之後,就可以控製人心。
先帝武仁帝繼位後不久,便下了一道聖旨,將蠱魂術列為禁術,修煉者滿門抄斬,連坐九族!
當時,蒼雲山受到幾個江湖門派的聯合圍攻,為了自保,才不得不將功法焚毀。
然而,世人所不知道的是,已經將蠱魂術運用的遊刃有餘的,正是孟子櫻。
她十六歲回到京楚城,在父親的安排下,見到即位不久的白梨,對他進行了迷惑,順利成為皇後,權傾朝野。
孟家也跟著雞犬升天,跋扈橫行。
聽了孟子櫻的話,胥雲華重新坐回去,“那接下來,師妹要怎麽做?既然白梨已經在你的掌控之中了,何不盡快將他踢下帝位,而由你……“
孟子櫻驚覺地掃了一眼殿外的方向,用眼神止住了胥雲華的話,“師兄不知道師妹我如今的處境,本宮辛苦栽培的千魂暗衛,受到了重創,又由於那朧月小賤人的出現,原本還很忌憚本宮的百姓,如今暗地裏卻膽敢唾罵本宮為禍亂大燕的妖後,並希望朧月將本宮鏟除!”
孟子櫻的語氣逐漸加重,喉嚨之中就像是鯁著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
“師妹的意思是,如今時機並不成熟?”
胥雲華眼底銳芒頻現,為了幫助孟子櫻,他已經違背了門規,私自下山,若是不盡快解決的話,胥雲天很快就會將他召回去。
孟子櫻忽然頭痛欲裂,她用手掩住半邊如雪的容顏。“事情既然已經敗露了,師兄還是盡早回去吧。”
看著她略顯頹唐地坐到鳳座上,胥雲華眼芒溫軟下來。“師妹,有師兄在,定不會叫人阻撓了你的計劃,你若是一心想成為大燕的皇後,師兄必會祝你一臂之力!”
胥雲華緩緩早上前去,來到孟子櫻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