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你該叫我娘
看著掛滿一整麵牆壁的丹青,白桃陷入沉思之中。
登雲閣閣主歐元為什麽會有這些畫?
他究竟會是什麽身份……
回想起歐元曾經說自己無所不知,白桃腳下虛軟,向後退了幾步。
畫上的雖然是容天玄跟她自己,白桃恍惚之中卻覺得那兩雙眼睛放射出悚然的精光來,陰沉沉地望著她。
咚!
白桃的後腰撞到了結實的桌案上,她疼得呲牙咧嘴。
回手去扶後腰,卻忽然碰到一樣東西。
白桃回頭,看到了平鋪在桌案上的一卷畫。
畫上麵,大麵積鋪陳著濃麗的夭紅。
白桃好奇之下,將畫翻卷過來。
這卷畫有所不同。
容天玄站在杏花疏影下,玉花灼灼。身旁,白桃依偎在他懷中,她身上鳳冠霞披,妝容精致,眉宇間能夠看到傾城之色。
這卷畫與牆上不同的是,兩人身前多了一個小男孩。
……
密室之內,容天玄跟歐元端坐在桌子前麵。
歐元為他斟了一杯熱茶。
通過氤氳的水霧,容天玄鳳眸緊眯,淩冽的視線攫住歐元簌簌而動的衣袖。
“朕不喜歡跟人賣關子。”容天玄聲音寒峭,通身的氣勢似是一座無形的萬丈高山。
歐元拂了一下濺落到衣袖上麵的水珠,眼底的笑意蒙著一層霧氣,玄而又玄。“陛下原本布了一張網,就等著獵物被你一網打盡。可是,白姑娘救人心切,執意要上登雲閣,擾亂了你的計劃。”
容天玄眸光猶如風中燭火,晃曳了數下。
“你是怎麽知道的?”
歐元並沒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茶盞,他伸手擲出一股暗力,將茶盞推至容天玄手掌前。
“陛下還請喝茶。”
啪!
門外,聽到動靜的李友雙腿哆嗦了一下,眉眼苦著,匆匆拭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兒。
“真是要人命了。”
密室內,歐元臉上的笑暈散去,看著被容天玄整個捏碎的茶盞。
“繼續說下去。”
容天玄冷沉的話語好似交加風雪,吹在歐元身上。
歐元無奈撇了下嘴唇,繼續說道:“陛下原本是想要待孟子櫻跟付卿鴻上了登雲閣,從天徑下來的時候,由於地勢狹仄,對伏擊非常的有利,便早早調派了寅天衛潛伏在周圍。你並非是真的想要進入登雲閣,一切不過是計謀而已。”
歐元眸子漸亮,似有若無地落在對麵的容天玄身上。
半晌,才聽容天玄緩聲道:“你說的不錯,不愧是登雲閣的閣主。”
“如今計劃被打亂,付卿鴻在得到消息之後,已經在天徑下麵開始部署了。”
“依閣主看,有什麽高見?”
歐元取出翎羽扇,平靜的抖開,手腕鬥轉間,為清雋的麵龐送來陣陣香風。
“離開登雲閣之後是關鍵,陛下大可帶著白姑娘,殺出重圍。不過,對方人數眾多,想要逃脫,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不過,天徑之後,便是西洲大漠。向那裏逃,可獲得一線生機。”
容天玄鳳眸加深,玄黑如夜,“西洲大漠是一片死地!”
之所以稱為死地,是因為如今正是初夏,由於地形和土壤構成,西洲大漠雖與綠洲毗鄰,卻長年幹旱,風沙不斷。
西洲大漠上,至今暴露著許多的無名屍骨。
沒有人敢進去尋找失蹤的親人,進去之後怕是會有去無回。
這樣一個可以稱之為人間煉獄的地方,又哪裏會有生機?
容天玄微微動了一下手指,發出駭人的聲響。
歐元容色平靜,將華麗的翎羽扇放到桌麵上,站起身來,走到銅鏡麵前。
光滑的鏡麵上,忽然隨著歐元輕拂的動作,出現了模糊的畫麵。
容天玄凝眸看去,竟然看到了無邊無際的沙漠,還有天邊灼烈的太陽。
“陛下可以通過金鷹,帶著白姑娘向西洲大漠去,強弩架設的位置,向著三個方向。金鷹獸無論是往哪裏飛,都會被擊落。除非,天徑的後麵……”
歐元手指輕輕一點,竟然出現了天徑下麵的場景。
付卿鴻笑容邪佞晦暗,跨坐在黑色的駿馬上,距離他身後數丈遠的位置上,果然架設著巨型強弩。需數個人合力拉動。
箭簇在曙光之中爍著幽幽冷芒,機括的噪雜聲響碾碎了寂靜的晨光。
一縷光芒照進密室,落入容天玄的鳳眸之中。
衣袖下麵,他緊了緊拳頭。
雖然對歐元充滿了好奇,可如今形勢危急,已容不得他多想些其它的了。
他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歐元忽然將他喚住:“陛下,還請記得,切不可去往雲海。”
容天玄心下微擰,說不出的奇怪感覺。
……
“白姑娘,姑娘!”
屋外的甬道內,響起李友的聲音。
白桃被嚇得不輕,手腕一抖,碰到了硯台,硯台十分寬厚,被白桃一碰,便倒了下來。
墨汁撒到桌案的畫卷上,正巧滴到那個小男孩的臉上。暈濕一片,模糊了下男孩的神情輪廓,隻能依稀看到彎翹的唇角。
“髒了,這該怎麽辦?”
門外,李友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白桃飛快地將被她弄髒的畫卷折了起來,藏到衣袖裏麵。
“我在這。”
白桃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走出了屋子。
李友神情大驚,腳步匆匆跑到前麵來,朝白桃身後的屋內看了看,隨即重重將門闔上,“您怎麽這麽不聽話,這裏、這裏……”
李友還想要斥責白桃,可視線方一觸到她的眼睛,就將到了嘴邊的話生生咽了回去。
“李老,裏麵魚缸裏的魚是什麽魚,長得真是好看。”
白桃為了讓李友安心,翦水雙瞳轉了轉,裝作什麽都沒有看到。
可是,袖中的畫卻被她捏得極緊。
白桃的思緒很亂,不知道是否要問上一問。
在登雲閣之中看到的實在太過蹊蹺了。
“不過是普通的錦鯉罷了。”
似乎是不想再看到白桃的眼睛,李友飛快在轉過身去,走到她的左前方帶路。
再次回到密室,裏麵卻隻剩下歐元一人。
他正不緊不慢地喝茶,白桃進來的時候,用餘光飄忽地掠了一眼,隨即眯眸,似乎在掩藏某種情緒。
“容萬兩這是去哪裏了?”
“陛下在隔壁等候。”
說起容天玄的時候,歐元的態度也是很恭順的,沒了白桃麵前的頑劣模樣。
看著那張與容天玄高度相似的麵容,白桃千頭萬緒,一個讓她都感到不可思議的想法,正悄然萌生。
白桃走到歐元麵前坐下去,手暗暗攏入袖中,摩挲了幾下被她折起來的丹青畫。
“是不是輪到我問問題了?”
“白姑娘有什麽問題,就盡管問好了。”
“你叫我白姑娘。”白桃輕哼一聲,神情不屑。
歐元將手中琺琅彩的杯盞放下來,看了一眼白桃身後的李友,兩人的神情都有些異樣。
“不叫白姑娘又該叫什麽?”
白桃蹙眉,理所當然地說道:“你不該是叫我娘嗎,歐元?”
歐元瞬間被熱燙的茶水鯁住,麵上褪了血色。眼底的震驚激烈蕩湧。
他的反應,似乎證實了白桃的猜測。
她幹脆將藏在袖子中的那幅畫拿了出來,展示給歐元看。
看到畫的那一刻,李友渾身戰抖,直冒冷汗,差點眼睛一番昏死過去。
歐元用袖子揩了下唇角的水漬,視線隻掃掃掠了眼畫,掩掉眼底情緒。
白桃指著丹青正中的小男孩說道:“這個人就是你吧?你知道,我並不屬於這個世界,乃是穿越而來。而你,很有可能也是通過某種方法,穿越了時空,我說的對不對?”
白桃緊凝著歐元,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噗嗤!”
歐元笑了,拍著桌子,笑得毫無形象。
李友也看了眼歐元,愣怔了半天,在接收到一記淩厲的眼神之後,似才反應,趕緊拍著大腿,幹笑兩聲。
“啊哈哈啊哈,白姑娘,你究竟是怎麽想的啊……穿越時空,啊哈哈哈哈!”
歐元越笑越大聲,捧著肚子,連連拍了桌子數下,翎羽扇都快被他拍散了。
白桃麵頰飛紅,羞赧地屈起手指,從丹青畫上拿開,聲音收小了許多,“難道不是嗎?”
“自然不是!”
歐元擦去笑出的眼淚,回答的非常幹脆。
白桃仍舊不死心,追問道:“你既然從來都沒有見過萬兩,又怎麽會將他畫的惟妙惟肖?”
“我乃登雲閣閣主,天下之事無所不知,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其中玄妙,恕我不能透露。”
白桃眉眼收緊,將信將疑。
歐元忘了眼銅鏡。鏡麵兩邊的青龍白虎,似從酣睡之中醒來,睜開了黯炙的獸瞳。而鏡麵上,出現了日出東方的畫麵,金光熠熠。
“好了,時辰到了,你可以離開了。”
“可我的問題還沒問呢。”
“我隻回答一個問題,你剛剛已經問過了。”
歐元翹起二郎腿,愜意的喝起茶來。
白桃眼中噴出怒火,捏著拳頭,按耐著沒有發作出來。
“白姑娘,你可以走了,方古皇帝陛下還在隔壁等著你呢。”
李友擺出送客的架勢,在麵對白桃的時候,眼神還有些閃爍。
白桃心裏不爽,很是不爽。
她視線在屋內轉了一圈,被牆壁上掛著的一串吊墜吸引。
吊墜形如彎月,不知是用什麽材質構成,表麵光潤,似是玉石。在晨光之中,暈出淡淡流光,猶如瑩澈的泉水,沉著一方星輝。
白桃起身,在往門口走的時候,故意腳下一絆,虛弱的哎呦了一聲。
“皇,不是,白姑娘,您沒事吧?”
李友驚出了一身冷汗,差點口誤釀成大錯。
歐元望過來,眼神擔憂。
趁著他們不注意的時候,白桃從牆上拿了吊墜,塞入衣袖之中。
她笑容邪惡,很快換了一副麵孔,“我沒事,我這就走。”
白桃匆匆出了密室的門,手中吊墜竄出一股寒意來,激得她打了個抖。
此後,她也很疑惑,雖是出於玩笑的心理,她卻真的將這串吊墜拿了出來,從而為某個相逢埋下了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