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第一百六十九話 奴籍
“無冤無仇?”我覺得她這個詞用得甚是微妙,當即怒喝,“你一個婢人,不好好照料你家小姐,虛榮忘本,害人性命,你真的不怕死嗎!”
諾兒渾身一顫,她衝上前去撕扯裏翀的動作也僵住了。
裏翀順手一揮,把她推開了。
“我沒有,我沒有!”
“蕭夫人,還是把她交給鍾離大人處置吧,諾兒串通公子孚害薑氏,已經無可辯駁,我這就把她送到鍾離大人那邊。”裏翀揪住弱小的諾兒便要離開。
“我不去!”諾兒自知見了鍾離延非死不可,當即嚇得腿都軟了,癱在了地上,全憑著裏翀提著她的一股力量,像極了個木偶人。她捂住臉就開始哭訴,“不是我害死的,不是我害死的小姐!”
“你再不說實話,便讓裏翀把你帶到鍾離大人麵前去好了,至於鍾離大人信不信你的話,那就和我無關了。”
“蕭夫人!蕭夫人……”諾兒拚命想要掙脫,向我求救。“蕭夫人,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害死小姐的,蕭夫人,您不能把我送到鍾離大人跟前去啊,鍾離大人一定會殺了我的,蕭夫人!”
“不是你害死的,那你敢說,薑氏的死和你沒有半點關係嗎?”我指著鍾離孚的屋子質問道,“不是你把薑氏的病告訴了鍾離孚的話,鍾離孚會借著鍾離暢害死薑氏嗎!”
從一開始鍾離孚發病昏厥在我麵前,就引起過我的懷疑,而之後發生的事情,都和鍾離孚有關聯,恰好處於這樣一個位置的鍾離孚卻因為病症昏迷不醒。
那絕不可能是單純的巧合。
當發生在鍾離家的案子一件件水落石出,唯獨害鍾離孚的人,讓我毫無頭緒。
鍾離孚一直都是一個特別小心的人,他知道自己的病情,所以他住的的院子沒有任何會造成他發病的花花草草。我詢問過鍾離孚身邊照料的人,得知鍾離孚每日必去的地方,其實就是供奉著韓氏牌位的祠堂。不知是出於什麽樣的心思,不管酷暑嚴寒風雷雨雪,從未有一日更改過行程,每日清晨必去祠堂,一則親自打掃,二則為韓氏抄寫祈福的經文。在鍾離家的看來,鍾離孚儼然一副韓氏親生子的模樣。
而出事前,他正是剛剛從祠堂出來,就在我們麵前發病昏厥了。
我按照他行來的路程走了一遍,發現了些不同尋常的地方,從祠堂到園中,中間還隔著鍾離南和他的住處。如果真的是預感到自己要出事,他不去向鍾離南求救,也沒有回到自己的住處讓人去找醫者來看病,反而繞過了鍾離南和他自己的院子,到了園中,在我們麵前倒下了。
這不是一個預感到要發病的人會做的事情。
“夫人。”紅玉適時出現在院子門口,看了眼諾兒,徑直走了過來。“夫人,都已經安排妥當了。鍾離大人那邊,就等著把她帶過去審問了。”
“你聽到了。”我對諾兒說。
“不,不……”諾兒的掙紮在裏翀的力量麵前,顯得毫無用處,“蕭夫人,蕭夫人救救我,救救我……”
“諾兒,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害薑氏嗎?”我最想不通的就是這一點了。
按理說薑氏和諾兒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諾兒能夠作為陪嫁跟著薑氏來到鍾離家,她必是薑氏及其父母都十分信任的人。為什麽恰好是這樣一個人,就背叛了薑氏呢?她背叛薑氏總要有原因吧。
“……”諾兒麵露窘迫,她被裏翀提著,很不自在。猶豫再三,她狠了狠心說道,“我為什麽要害她,還不明白嗎,她若活著,我一輩子都是個要替她隱瞞病情的婢人,她不會放過我的,更不會讓我有好日子過……”
這個答案和我預期的並不一樣。“隻是這樣?諾兒,薑氏比你年長一些,她病了這麽多年,也一直都是你在身邊照顧她,難道她對你真的不好嗎?”
諾兒死死咬住嘴,發白的嘴唇上沁著絲絲鮮紅。她眼中噙著淚水,著實一副委屈極了的樣子。直到現在,她還是覺得自己很無辜,很可憐,她根本不知道她到底錯在哪兒了。
薑氏對諾兒實則不錯。
薑氏是家中獨女,受盡了寵愛,奈何生平受盡了這病的折磨。諾兒歡快、活潑,惹人憐愛,她的年紀比薑氏小一些。諾兒很聰明,有自己的心思,為了能夠討好薑氏占得便宜,她在薑氏麵前獻足了殷勤,她知道薑氏喜歡她什麽,她就努力在薑氏麵前扮演一個乖巧聽話,一心為薑氏著想的好妹妹。
薑氏原是擔心自己出嫁以後,府裏的人會苛待諾兒,才以病作為借口,說是需要人照料,一定要把諾兒帶上。
諾兒原以為,薑氏出嫁,會放她自由。可她卻失算了,薑氏就算嫁人也要帶著她走,讓諾兒覺得,薑氏對她好原就是想把自己一輩子當成要替她保守秘密的奴婢。出嫁之前,薑氏的母親偷偷與薑氏說起,等薑氏過門以後,尋個機會,把諾兒說給鍾離大人做個妾,畢竟諾兒是一直照料薑氏的人,有這個身份擺在這裏,鍾離大人納她為妾室也是合理的。如果鍾離大人的妾室是諾兒的話,至少諾兒不會成為薑氏的心腹大患,也可以幫著薑氏搞定鍾離大人的心思,免得有外麵的女人進來,讓薑氏生些閑氣。
這話本就是母女兩個私下裏說的,卻被門外的諾兒偷聽到了。
能夠成為鍾離大人的妾,對諾兒而言,自然是飛上枝頭了,諾兒高高興興陪嫁,跟著薑氏來到了鍾離家。薑氏成婚,諾兒就一直在等,薑氏作為鍾離夫人什麽時候為她做主,可是左等右等,薑氏就好像從來沒有這個意思一樣。等了兩個月,諾兒忍不住暗示,要一輩子陪著她和鍾離大人,沒想到薑氏卻什麽都沒有回應她。
諾兒這才意識到,薑氏和鍾離延新婚,恩愛和睦,如膠似漆,根本不願意讓諾兒分享她現在得到的一切……
“……這世上,她便是最虛偽的人,口口聲聲為我好,可她心裏希望的卻是我一輩子能夠做她的奴隸,跟在她身邊,好幫助她隱瞞她的病!”
“我看最虛偽的人是你!”紅玉忍無可忍,頂回了她,“身為奴籍,本就不該有妄念,而你倒好,不指著你家小姐跟鍾離大人和睦恩愛過好日子,卻隻想著你自己脫離奴籍,和你家小姐平起平坐!你憑什麽!”
“憑……憑什麽……”諾兒被紅玉問得說不出話來,又像是突然間想通了似的,苦笑,喃喃重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