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第一百七十六話 臉
“蕭夫人如何知曉……”唱月驚呼一聲,惡狠狠的看向裏翀,“是你!”
“和他沒關係。”我在裏翀開口之前,撇清了跟他之間的關係,“我知道你為什麽懷疑他,裏翀對你們的作法早就不認可了,但他還是一直都在幫你,盡全力維護你,隻是不想再去做那些傷天害理之事。你知道他有異心,甚至懷疑他早已把你們的計劃告訴了我……其實你錯了,他直到最後都在試圖幫助你挽回,沒有說半句對你不利的話。即使他提醒我,這件案子裏可能另有玄機,也是希望我能夠阻止你,希望借由我出麵,保護你……”
不知道唱月有沒有把裏翀當成她的兒子來對待,但是在裏翀心裏,唱月的地位卻是無人可以取代的。
上次就在鍾離瑾住過的那間院子裏,我問過他,可關於這件案子的始末,裏翀卻始終沒有親口向我透漏一個字。
我想,在他心裏,一定還是掙紮的。
在善惡邊緣徘徊,掛在懸崖下的,是他的生母唱月,而裏翀不得放手,更隨時有可能被唱月給拽下去。
“裏翀,你知道我在見過你之後,一直有一個放不下的心結是什麽嗎?”我麵相裏翀,直視他那雙從一開始就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的眼睛。“我素來相信,一個人的心思,一個人的善惡是可以通過眼神看出來的,眼神無法藏住一個人真實的內心,那是對當時心境最好的折射。所以我特別會去關注我麵前每一個人的眼神,而你的眼神……卻是從第一次遇見就給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而後來,我在某一處無意間再看到這雙眼睛的時候,即使不是你當下這副樣子,我也記得特別清楚。”
隻是那時候事情太多,我隻是關注到了他這雙眼睛,我記住了這雙眼睛給我的感覺,卻忘了我究竟是在什麽狀況下看到的。
“你偷偷約了鍾離延在北院見麵,那晚他隻帶了一個親信前去,你原本是想要殺了他,來終止這一切的。可是……我卻意外出現了,那時候我在想,鍾離月到底是如何從院子裏突然失蹤的,我就在那個井邊一直想,一直想,眼看著,你和鍾離延約好的時候要到了。你躲在暗處,害怕我影響你的計劃,那是你好不容易才下定的決心,你想把我推進井裏,讓我像鍾離月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樣,即使鍾離延緊接著而至,也不會發現什麽。但是影子……當時我背對著月光,你出現在我身後的時候,你的影子就投到了我麵前,我躲過了一劫,和你扭打起來。鍾離瑾其實早就跟著我了,他想知道我在查什麽,可是又擔心打擾我,於是他不敢跟得太近,就等在外麵,然後聽到了你和我扭打在一起的響動,趕緊來幫我。再然後,毓兒也趕到了,你不敵毓兒和鍾離瑾的攻擊,敗下陣來,被毓兒降住。”
那時他一定很慌張,當鍾離瑾出現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些亂了陣腳,因為鍾離瑾曾經和他共處過一些時日,很容易便可以認出他來。我要去揭開裏翀的麵紗,確認他的身份……
“就那麽巧,鍾離延就在這個時候出現了。他原本可以躲掉的,隻帶了一個人過來,任誰都會覺得奇怪。可他沒有走掉,還進來了。為什麽呢?他要幫你,他知道不能讓我們看到你的樣子,無論如何都不能,所以盡管會惹出懷疑,他還是進來了。你順勢掙脫,挾持了鍾離延,甚至連鍾離家的管事都莫名的在幫助你,引得追捕的家奴和你們走散。”我暗中清了清嗓子,“等到鍾離家的人追到城外的時候,卻隻看到了被歹人丟下的馬車和‘鍾離延’……”
裏翀的神色凝重起來。
“蕭夫人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起疑的。”
“你忘了,我去見過你。”我說,“‘鍾離大人’莫名就被釋放,接回家中以後,竟閉門不出。我原先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是什麽道理,索性的,便讓毓兒冒充了歹人去書房襲擊鍾離延。卻不想那鍾離延鎮定十足,仿佛……從毓兒扮演的歹人一進門開始,就十分確定,毓兒絕不是那也擄走他的歹人。你說,這是為什麽呢……”
裏翀不說話了。
我揭開了謎底,“因為鍾離延知道,那夜裏的歹人究竟是誰。”頓了頓,才又當著他們母子的麵接著說,“起先受鍾離大人之托,查探鍾離家的怪事。與鍾離延自是打過幾次交道的,喜時怒時悲時恨時,他的種種反應也都在自己全然無查之時被我看了個清楚,但那晚‘鍾離大人’的眼神卻令我覺得格外陌生,凶狠、堅定,這是鍾離延的性格本身沒有的。盡管他貴為鍾離大人,但自小受諸多局限,他的性子裏有受約束,自暴自棄的一麵,軟弱、不堪一擊、矛盾掙紮……絕不可能是那夜裏的人,一個人,一瞬間流露出來的,往往是最真實的情緒,我將那夜書房裏的人逼到了極限,也是想知道,他到底是誰。那張臉……分明和鍾離延一模一樣,可是潛意識裏的人格卻是完全不同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因為換人了。
歹人挾持鍾離延逃走的那天晚上,鍾離家的人在城門處接回的,被歹人丟棄的鍾離大人,原本就不是真正的鍾離延。早在歹人挾持鍾離延的半道上,二人就對換了身份。
所以,那夜裏真正失蹤的,是鍾離延。而回到鍾離家的,卻是那原本襲擊了我,有挾持了鍾離延的人。
“……裏翀,你還要隱瞞下去嗎。”我問。
裏翀遲疑了一番,看向唱月,自知結果,伸手……揭下了臉上那張假皮。
假皮之下,赫然是一張與鍾離延一模一樣的臉。
沒錯。那天晚上我帶著毓兒胡鬧,闖進了書房見到的人,就是他。
我和鍾離延在那之前打過交道,想來他對我既不是喜也不是惡,但那夜裏見到的鍾離延,卻對我是滿眼的憎惡。
“就是這張臉,這才是你能夠不受約束往來鍾離家的那條密道。”
裝作鍾離延的樣子,大大方方的出入,根本不會有人懷疑什麽。
隻要他用心一點,避開和鍾離延同時出現的機會,沒有人可以察覺到他們之間的破綻。“你們,果真是孿生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