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第三百二十九話 示弱是一種生存方式
正是因為裏翀的血已經將近凝固,杵嫂的血卻還在流,他大膽推斷,事情可能並不像眼睛所看到的那樣簡單。“.……所以我在想,會不會裏翀和杵嫂遇襲的先後順序,是反過來了呢。”
並不是杵嫂被殺後,裏翀趕到。而是裏翀先被攻擊,昏倒,杵嫂被害。
“你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突然改變主意,殺害杵嫂,你的目的是什麽?杵嫂為什麽會聽你的,等候在破屋,打昏裏翀。”毓兒沉下臉色,眉宇之間呈現出一股少年英氣,是不容拒絕的。
有些事情,他還是想不通。
為什麽杵嫂會配合他實施這個陷害的計劃。
杵嫂並不知道村長的真正意圖,更沒有料想到,自己會被村長所殺。她為什麽還要幫助村長,村長到底跟她說了什麽,毓兒應該還沒有解開。
並不是每一個凶手,都會老老實實地把他犯罪過程交代出來的。
心灰意冷之下,那些留給活人的謎題,對他們來說,毫無意義。
“如果不是利誘,應該就是威逼了吧。”我見他們陷入僵局,才出聲解圍,看著村長徒生一股寒意,“杵嫂是個窮婦人,死了丈夫,她唯一的親人就是她的小叔了,她最大的心願,就是讓她的小叔拜師求學,有所建樹。利誘的話,我想以村長的水平,大概開不出什麽樣能夠讓杵嫂動心的條件來。杵嫂如果是個一點點好處就能收買的人,她也不會這麽多年來一個人辛辛苦苦的養大小叔,不辭辛勞隻希望她小叔在學業上有所成了。”
她一個婦人,能有如此的見地,我想村長能夠給出的好處,是不足以動搖她的。
“那,是威逼?”毓兒問。
“我記得我剛得到消息來的時候,村長和我說,杵嫂人很好,一個人養大她的小叔多麽善良。但轉過頭去,村裏的婦人卻有不同的說辭,甚至包括給杵嫂介紹老賴頭的六嫂子。她們將杵嫂這個寡婦視為一種威脅,認為她的存在會影響到自己家的和睦。毓兒,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村長給出的答案和村中婦人們的看法不同呢?”我沒有直接把答案告訴毓兒,我覺得他能夠解開。
“.……不同的話,是因為……村長是男人,男人自然不會將一個婦人視為威脅了。所以.……”毓兒說。他頓了頓,恍然,“我知道了!村長刻意在隱瞞!”
沒錯,是刻意的隱瞞。村長並不希望我們知道杵嫂在村中婦人眼中的那種形象,他甚至有意隱瞞,讓我們知道杵嫂的為人。
“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裏翀疑惑。
作為整件案子裏最無辜的一個,險些背了黑鍋,裏翀有傷在身狀態並不是特別好。
“因為他不希望我們知道,杵嫂的真實為人,到底怎麽樣。”毓兒這一次很自信,他已經想通了。“我娘常說,女人的直覺。有時候我也很不理解,但又莫名覺得,她所說的直覺很準,後來我就發現了,女人對女人,有一種超乎尋常的敏銳感受。她們總是能夠迅速分辨敵我,捕捉一切信息,去判斷眼前的人。杵嫂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不能光聽老村長所說的吧,若隻有一兩個婦人說她不是,可能是捕風捉影。但她的存在讓很多人都感覺到不開心,那就說明,她真的有問題。”
“毓兒,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因為調查初五的事,曾經去拜訪初五的遺孀蘭娘……”
我提醒毓兒留意。
其實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杵嫂和蘭娘有不謀而合之處。不一定是她們真的做了什麽有傷風化的事,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些村子裏的婦人就不隻是捕風捉影的傳些閑話了。一個女人死了丈夫,再加上窮,她們沒辦法去做些什麽體力活賺錢,靠什麽為生?錢是越用越拘謹,人是越活越清醒,一個柔弱的女人,想要憑自己的力量抗衡現實的壓力,隻會被碾得粉身碎骨而已。她們不過是在一次次的挫敗中學乖了,懂得示弱,懂得引起他人同情,獲取幫助。沒了丈夫,自然會有一些臉皮厚的,說些過分的話,要是硬碰硬跟人吵一架,未必能占得便宜,反而還會招來一些麻煩。如果懂得怎麽應付那些騷擾,無非是讓人討個嘴上的便宜,卻能獲得一些幫助,何樂不為。
蘭娘並不是一個不要臉的女人,她懂得示弱,向她以為能夠幫助她的人示弱,她的目的很簡單,有人能夠幫她找到她丈夫而已。她需要獲得同情,才可以確認對方是真心誠意會幫助她的。
正如杵嫂一樣。
作為杵嫂的鄰居,六嫂子隻是懷疑杵嫂和自己的丈夫之間有曖昧,因而心生不滿。但想來她也從未抓到過什麽切實的把柄,否則以她的脾氣,早就大鬧一場了。但她氣就氣在這一點,她懷疑,卻永遠拿不住把柄,因而才會給杵嫂介紹了那麽一個男的,來羞辱杵嫂。
“杵嫂真的.……做過那些事嗎?”毓兒不解。
“你去杵嫂家裏看過嗎?”我問。“裏翀是一大早下山,沒多久你下山來找他,那時他就已經被杵嫂所傷,昏迷在破屋裏了。所以,杵嫂應該是很早就從家裏出來,等著按照她和村長的計劃埋伏,襲擊你們的了。但是我去確認過了,杵嫂家裏的柴是打好的,水是滿的,她種的地也都澆過了。一個大早上就出來的人,在打暈裏翀之後就被殺了的人,為什麽她家裏這些事情都有人做呢?”
“也可能是因為她那小叔.……”毓兒說著,話音卻落下來了。
沒錯,不可能是她小叔。“杵嫂被害,我們得到消息趕來的當時,就遇上了她的小叔,她小叔認定裏翀是殺害他嫂子的凶手,而我會包庇裏翀,所以憤怒之下推了我一把。那時我看過他的手,那不是一個能做好這些粗事的人的手。”
所以,杵嫂家裏的那些活計,不是她小叔做的。
“.……難道。”
“我能夠想到的是,杵嫂為了幫助自己做不在場證明,證明有人遇襲的時候她並不在襲擊的現場,所以找人幫她做了這些掩飾。她以為來到村子裏的人會是你,在將你打昏以後,她便回到家中,這時有人已經替她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等我們發現你失蹤了以後,前來尋找,杵嫂就可以像一個無辜的人一樣,說她今天一天都像往常一樣在勞作。”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