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第三百四十三話 很久很久
黃昏時分,烏雲壓了下來,悶了許久的一場雨看樣子是過不了今夜了。
蕭玨要去將他晾曬在外麵的草藥收起,所以麗夫人端了湯水過來的時候,我正一個人悶頭在書房裏整理我過去的一些記錄,我想要試著看看,近幾年裏,麗夫人故鄉附近是否發生過某些留有疑點的案子。雖然是不抱什麽希望的,也總好過這樣一直焦急等下去,卻什麽都做不了。
“先休息一下吧。”麗夫人把湯水放在一旁,隨手拿起我擺在書案上的竹簡看了一眼,“你在翻查以前的案子嗎?”
“是啊,”我回頭說了一句,“現在什麽都做不了,根本不知道那個人的動機是什麽,可如果正式,送來錦帛血書給你的人跟鍾離瑾一行人遇襲有關係的話,我想,這就絕不是一起惡作劇那麽簡單了。翻查一下以前的卷宗,說不定能夠找到一些頭緒。”
“也是辛苦你了。”她說。
我這些年辦過的案子多了去了,一卷一卷的堆在那裏,想要一樁樁一件件全都過一遍,不是那麽容易的。“可惜到現在,我還是沒找到什麽有用的線索。”
我心裏牽掛著兒子,一直平定不下來,翻查過去的筆記也是為了有件事情可以做,能夠轉移我的注意力。
“這是什麽?”她問,似乎是發現了什麽。
那是我攤開放在書案上的其中一卷,事件發生在麗夫人故鄉附近,是我所能找到相較於符合條件的了,可是整件案子,並無其他疑點,不過是一起盜竊案而已,我在竹簡上也隻是留下了寥寥幾字罷了。
她卻看得認真,“這是,喬山大伯家的那件事嗎?”
“你認識他?”我問,心裏並不抱有什麽幻想,她之所以稱對方為大伯,必定是認識的人,原來是在我的卷宗裏看到了她過去所認識的人,才會如此專注。
“是啊,他也是從我們村子裏出去的呢,喬山大伯的命很苦,他是二爺爺的養子,隻是後來,聽說他執意要娶一個二爺爺看不上的女子,才這樣鬧掰了。被二爺爺給趕了出去,直到二爺爺過世,他都再沒有回去過了。”
“是嗎?”
她所說的這位喬山我有些印象,他並不是牽扯到盜竊案裏的人,隻是在我們調查的,被盜的那家做事的人而已,從那家盜取錢財的,是那家大人的二兒子子元。這個叫喬山的人,老實本分,是個勤勤懇懇很是憨厚的人,他沒有作案嫌疑,在一早就已經排除了,所以我並未對他進行太過細致的調查。
我記得那件案子,是半夜發生的,第二天晌午前後我們得到消息,一會兒就了結了的。那家的兩個兒子不成氣候,也沒什麽腦子,是老大串通了老二去盜自家庫房,結果老大想陰老二,意在陷害,老二氣急敗壞,就把老大給打昏了,還以為自己殺了人。他躲在城南一個破酒館裏準備跑路的時候,被我們給拿下的,整個案子實在沒有一點挑戰性。
我以為麗夫人是難得看到認識的人,才會看得如此津津有味。可是她看著那份卷宗,卻皺起了眉頭,又往書案上去翻了翻我不久前記下的……
“怎麽了?你是發現什麽了嗎?”我不難察覺她的反應實在有些過於……在意了。
“這.……這件案子發生在三十一年前,”麗夫人說,“那時我才三歲,也是後來聽人說起的,二爺爺住在我家旁邊,我小的時候常常跑去二爺爺家的院子裏玩耍。他家的院子很大,但隻有他一個人,他看起來很凶,卻又很善良。有一次我淘氣爬到了樹上去,還是二爺爺救了我,不過他接住我的時候,也摔倒了,腳踝上被地上的碎石劃出了好大一個傷口,血直流……但,你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的呢?”
麗夫人和她所說的那位二爺爺關係很好,自然記得一些。但我卻忽略了一個關鍵,原來她剛才在對比的,是筆跡。
如她所說,案子發生在三十一年前,三十一年前我處理完那件盜竊案以後,便把案件記錄下來了。三十一年前,麗夫人還隻是個三歲的小女孩.……
“為什麽,這三十一年前案件的記載,競和你現在的筆跡一模一樣?三十一年前,你究竟多大年歲?為何.……為何那時,你已經在審理案件了?”麗夫人終於疑心。
一個十分明顯,卻一直被忽略的事情,終於在她發現我和三十一年前那卷竹簡上的筆跡是一樣的,從而證實了一件事。
“我,已經活了很久了。”我說。
本就無意瞞她,以後她也會漸漸知道的,和我在一起,他們都會受到我的影響,從這一刻開始,她的時間就會像停止了一樣。即使我現在不說,再過個一兩年,她也還是會發現的。
而麗夫人所期待的,顯然又不是這樣的回答。這個答案,讓她措手不及。“很久,很久是多久?”
“我也不知道……我從很久以後來,到了很久以前,好像是我自己,又好像成為了另一個人。他們說,我是那個人的轉世,所以一定會回來,這漫長的時間究竟過去了多久,我已經數不清了.……”我輕歎,如今想來,也還是會覺得感慨。
麗夫人想必一時間也是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吧,她愣了一下,然後看向了我這一屋子的竹簡,每一處架子上都堆得滿滿的……“這些,難道都是你過問的案子?”
“.……嗯。”我應,從她的角度看去,似乎真的挺驚訝的,多少日子了呀,留下這許多.……到數不盡的筆記,一卷一卷的仔細整理好,放在那裏。每一卷竹簡,都是我的一段經曆,代表著過去的某個時間。
“原來,這麽久了……”
如果光說,她一定難以想象,那很久很久,到底代表了多麽久的時間。
她又想到一件事,側過頭向外看去,我順著她的目光倒是看見了蕭玨還放在院子裏的竹架。她說,“那你們.……”
我們.……“一直在一起。”
我也忘了,我和他在一起多久了,隻是記得,他好像一直都在,在我身邊,我隻要一回頭就可以看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