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國:風起遼東 第八十九章 拯救大兵黃斯通(1)
5月17日中午,我終於跟著第一批前往旅順的部隊,在旅順守備區南風港登陸。
時隔數月,形成上萬公裏,跨越南北半球,我又一次踏上了我魂牽夢縈的遼東大地。
到的那日恰好是第一團的輪休日。雖然建奴的前鋒已經抵達北金州城,但是由於金州防線的存在,從南關到旅順這一片半島,依然牢牢掌握在我軍手中。因此,雖然城中的兵士數量明顯增多,但大多保持輕鬆從容的態度。
回國前我帶的是駐旅順的海軍陸戰隊。他們聽聞我要回來,專程派了代表前來迎接,其中就有我在北海灣市見過的陳尚奇中尉。陳中尉和我一起出發,結果我因為卷入南洋土著事件耽擱了行程,半路又被派去日本,倒是比陳尚奇晚到兩個多月。
陳尚奇穿著一身夏季軍裝,短袖的襯衫在海風中微微飄揚,滿是年輕人專有的朝氣。見我從港口出來,他連忙快步走上來接過行李箱,笑道:“中校,您現在去軍營看看嗎?”
我笑著點點頭,和另外七八個前來迎接我的幹部們一一握手,跟著陳尚奇往港口前的廣場走。
一邊走,陳尚奇一邊向我介紹了現在海軍陸戰隊的情況——當然他知道我現在主要從事陸軍方麵的事情——共計兩個專門的海軍陸戰隊營,和兩個從陸軍轉職來的海陸營。比起我離開時隻有兩個營的海陸戰,現在不但人數翻倍,連野戰火炮的數量也大大增加,算得上一個加強團的規模了。
“你們現在的指揮官是誰?”坐在包下來的出租馬車中,我問道。
“是您之前的副官劉朝恩少校,他在您去日本後轉正,聽明年有可能升中校。”
“哦,朝恩呀。”我點點頭,想起前任副官的事情,“他也是個很盡職的指揮官,肯定能帶好陸戰隊的。”
等我們到了海軍陸戰隊的軍營時,幾個穿著憲兵製服的士兵早已在那兒等候多時。見我下了馬車,他們立即跑過來,在我麵前“啪”地靠腳敬禮:“報告,齊武將軍有令,請李如初同誌立即前往港口!緊急!”
我愣了大概一秒,馬上反應過來,從他們手裏接過一份命令飛速瀏覽一遍,抓出口袋裏的鋼筆在末尾簽名,隨後把行李箱從陳尚奇手中接過,跟著憲兵們一邊走一邊扭頭對陳尚奇他們喊道:“其他行禮先放這裏,我沒事,等我回來拿!”
憲兵們帶了幾匹馬,我牽著其中一匹翻身上馬,在憲兵的帶領下,低喝一聲“駕!”,轉眼間疾馳而去,留下還在營地門前發愣的陳尚奇們。
一身戎裝嚴謹的劉朝恩有些緊張地從營地裏出來,一邊下意識地調整領帶位置,一邊問:“陳中尉,怎麽隻有你們回來了?中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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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順近海,一艘艘陸續抵達的運輸船正在領航員的指揮下駛入港口,而作為中國分艦隊旗艦的鎮遠號戰列艦,則下錨停在海麵上,等待運輸船騰出位置。
我跟著憲兵們一路騎馬,從守備區外的路上奔馳到海邊,接著轉了一條舢板,終於回到了旗艦上。
遼南集團軍的首長們全在船上的會議室裏開會,濃鬱的雪茄香氣和茶葉的味道順著窗戶傳到走廊,隔著十幾米就能聞到。
方海在船上等我,和我過來會議室的路上已經向我明了情況。
順著沙河深入陸地的黃斯通所部被建奴圍困,長生島上的守軍見勢不妙派人沿著遼南半島一路求援,一時前來到旅順,在鎮遠號上得見齊武少將。
走進會議室時,那個滿臉疲倦,但是眼神依舊堅韌銳利的中年人一下子映入眼簾。
“吳堅忠?”
吳堅忠扭頭看到我,當即深深鞠躬:“中校,請務必援救黃將軍。”
我匆忙地朝他拱拱手,被齊武叫去掛著的地圖前。
“沒什麽時間了,李如初,你直接,現在有沒有狀態執行戰鬥任務?”
我想了幾秒,敬禮道:“保證完成任務。”
齊武微微點頭:“很好,你是我們最了解長生島一帶的人。現在你跟著吳堅忠直接出發,你的副官知道情況,他會告訴你的。”
我點點頭,沒想到戰況這麽緊急,話不超過十句就要出發。
一條飛剪船已經在鎮遠號旁等候。在來的時候我在鎮遠號的另一麵登船,沒有看到它。這條船帶著吳堅忠從長生島前往旅順,又要帶著吳堅忠和我一起返回長生島。
此時風向比較好,一切順利的話,我們可以在今黑前抵達目的地。上船後,這條飛剪船立即鼓滿船帆,在溫暖的海風中一路向西,準備繞過旅順半島再折向北。吳堅忠上船後便消失了,我則抓緊時間躺在船艙裏睡覺。在飛剪船這種極端追求速度的船隻上,睡眠質量是不敢保證的。所幸服役以來在船上的時間和在陸地上的時間相差無幾,倒也勉強能適應。
方海之前拿來了已知的資料。這次情況緊急,從旅順組織部隊出海已經來不及了,我能指揮的隻有第一團裏尚未登岸的一個步兵營,人數大約有五百多人。他們在海上換乘了幾艘飛剪船,在我之前出發,路上應該可以遇到。長生島上還有騎兵營營長賀寶刀麾下騎兵部隊,具有較好的野戰能力。
另外,從登州鎮之前出發的一支騎兵部隊是直接前往長生島的,今上午或者中午應該會到達。我此刻隻希望他們不要直接出發援救,而是等我們的增援部隊抵達再一起出發,以免打成添油戰術。
而此時此刻,在直線距離數百公裏外的沙河流域,從淩晨便陷入重圍的黃斯通所部,現在也正在抓緊時間休息。
他們昨晚準備完畢後,搭乘幾條運輸船,在炮艇的保護下悄悄逆流而上,前來偷襲建奴的輜重。結果那處布置在沙河北側的輜重營地卻是個陷阱,等先鋒攻入後立即燃起大火,伴隨著陣陣爆炸,打頭衝進去的一個連瞬間犧牲大半。
與此同時,沙河上遊忽然湧來大水,河麵上出現兩米多高的大浪。十幾條木船借著大浪衝來,高速撞中停泊在岸邊的長生島船隻,當即將它們撞碎撞沉,導致上岸的軍隊無法從水路撤離。事後我們調查發現,建奴在數日前便於上遊建好水壩蓄水,並捆綁了大量船隻,就等著黃斯通所部前來偷襲,一舉摧毀他們的載具。
不過建奴們沒有想到,黃斯通在意識到中伏後,並沒有嚐試沿著沙河步行撤離,而是直接開始滅火,趕在建奴大部隊到來之前占領營地,借助建奴修築的圍牆防守。
雙方在清晨和上午激戰不斷,穿著各色棉甲、皮甲、鎖子甲的建奴左七右八地躺倒在營地外圍。營地東側的木牆多處被摧毀,被炮彈打成碎片的木塊散落在地上,少數地方還燃燒著尚未被撲滅的火焰,冒出陣陣黑煙。在缺口處,一排一排的救火營士兵和攻入的建奴躺在一起,保持著臨死前最後的姿勢。
黃斯通拿著一塊幹硬的玉米餅子,在缺口處慢慢走著。坐在地上的士兵見他過來,撐著步槍站起敬禮,幹裂的嘴唇顫動幾下:“黃將軍好。”
黃斯通看著對方,年輕的麵孔已經被硝煙熏黑,隻剩一雙眼睛在熱忱地看著自己。他咧開同樣幹渴的嘴唇笑了笑,回禮道:“你好,下士。”
年輕的士兵點點頭,又坐了下去。他需要抓緊時間恢複體力,距離建奴上一次發起進攻,已經過了半個時。若是對麵的建奴依然像上午那樣拚命,他再過幾分鍾就不得不開始戰鬥了。
黃斯通繞過坐下來打瞌睡的士兵,和親兵一起繼續巡視營地。走了幾步,他停了下來,沉默地看著腳下的屍體。
那是一個右手抓著匕首的長生軍士兵,頭盔上的灰色羽毛表明他磐石營的身份。這位士兵左手鎖住一個建奴的脖頸,右手正抓著匕首,將刀尖捅進身下建奴的左腰。那建奴雙手同樣死死抓住士兵的脖子,右手手指順著士兵的臉頰向上,摳進了士兵的眼睛裏。
黃斯通緊緊抿著嘴唇。士兵的表情非常痛苦,鼻子皺在一起,嘴巴大戰著,似乎在慘叫。他的背後插著一把順刀,應該是在搏鬥時被另一人從後方殺死。
“戰士們打得很苦。”黃斯通輕聲。
身後的親兵低聲道:“大人,救火營已經戰死一百二十六人,重傷十七人,輕傷二十一人;磐石營戰死一百四十九人,重傷二十人,輕傷十一人。”
黃斯通仰頭歎了口氣,沒什麽。如此懸殊的傷亡比,本身就能體現出長生軍戰士們的英勇頑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