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火
第一章 天火
靠山村後山土地廟內。
“你醒了?”
趙正睜開眼睛後,聽到說話聲,看到身邊蹲著一個老乞丐,而自己躺在一張破草席上。
眼前的老乞丐,他身上的衣服已經支離破碎不能被稱為衣服了,要不是腰間紮著草繩,這件衣服早就四分五裂,腳上穿著一雙草鞋,身子佝僂著,連說話都有氣無力。
“這是什麽地方,你是誰?”一間破敗的土地廟內,泥塑的土地爺蓬頭垢麵破衣爛衫,和眼前的老乞丐很像,這裏似乎是後山早就斷了香火的土地廟。
“你昏過去三天了,唉,能活過來,活著就好。”
老乞丐撥動著篝火有氣無力地說著話,篝火上被鐵鉤吊起來的破陶罐中不知煮了什麽,正“咕嘟咕嘟”作響,一股黴爛的餿味從中飄出,整個土地廟都酸溜溜餿哄哄的。
自己昏過去三天了?記得那天,靠山村被一場忽如其來的天火襲擊,流星火雨從天而降,連村中最大的荷花池都幹涸了,整個靠山村變作一片焦土。
事發前,和小夥伴們捉迷藏,藏在地窖最深處,等待小夥伴們來找自己,等了許久,久到昏昏欲睡肚子咕咕叫。
沒等來小夥伴,心中得意洋洋,然後從地窖內出來,剛走出地窖就感到外邊炙熱難耐甚至都不能呼吸了。
風中一股焦臭味,眼中全是火焰,黑色的灰燼像黑色的雪花般從空中落下,滾滾濃煙似乎跟黑雲連接在一起,而家被烈火吞噬。
飛火流星從天而降,整個天空仿佛都在燃燒,天火不斷落下,砸在地麵上就是一個焦黑的火坑,趙正驚慌失措不知該做什麽。
渾渾噩噩間,也不知誰拉著趙正的手,大喊一聲:“不要命了!”
隻見一枚流星火雨砸在眼前不遠處,身周火光四射濃煙滾滾,揚起的煙塵遮天蔽日,滾燙的泥沙稀稀疏疏從空中落下,趙正眼前一黑失去意識。
“以為你死定了,哎!好死不如賴活著,來吃點東西吧。”老乞丐顫顫巍巍地端著半碗已經餿了的殘湯剩羹來。
“咕嚕嚕”,老乞丐腹中雷鳴似乎比剛剛蘇醒的自己還餓,趙正坐起身來說:“我不餓,你快吃吧!”
當初從火場把自己拉回來的人,那個聲音似乎還在耳邊,應該就是這個老乞丐,趙正心懷感激看了老乞丐一眼,站起來向門口走去。
以前站在土地廟門口,可以看到山腳下的靠山村,可是現在看到的,是一片焦土,身後傳來老乞丐的歎息聲:“唉!回不去了,都死完了,討不到飯了,要不是看你生病,我就去隔壁村了。”
“都死完了!”聽到這句話,趙正鼻子發酸,眼中噙滿淚水,悲痛欲絕地說:“我要活下去,我要給靠山村的人報仇!”
“這是一場天災,又怎麽報仇,難道要上天?孩子可不敢胡說!”
喝完破罐中的殘湯剩羹,老乞丐長歎一聲:“雁山鎮有修仙門派招收弟子雜役,管吃管住還有工錢,可惜人家隻要年輕人。唉,走了,你醒了,老乞丐也該去討生活了!”
臨走前,老乞丐又叮囑著:“靠山村被天火所毀,四裏八鄉的人說靠山村受到天罰,孩子想要活下去,就離開此地吧,天罰之人走到哪都是災星!”
“天罰之人是什麽意思?”趙正待問時,老乞丐唱著蓮花落已經走遠了。“世人都說神仙好,修道成仙樂逍遙,泥塑金身風光日,破衣爛衫敗落時……。”
靠山村廢墟。
曾經藏身的地窖也坍塌了,旁邊的廢墟就是以前的家,趙正站在自家廢墟上,想要找點念想留在身邊,可是翻來找去,所有的東西都燒沒了。
趙正一邊哭一邊挖,直到雙手流血,眼淚流幹,哭昏過去又醒轉的趙正擦幹淚痕,撿起一塊漆黑的石頭,向山下的雁山鎮走去。
雁山鎮鎮北是有修仙門派在招收弟子雜役,天災來臨之日山洪暴發衝斷了橋梁道路,因此耽擱了幾日,數日後橋梁道路修複,人家已經開拔了,因此趙正來晚了。
眼看著一支車隊走出鎮北,趙正舉目四望不知該去哪裏,隻好緊緊尾隨著最後一輛馬車走出鎮外,對駕車人懇切地說著:“大叔能帶上我嗎?”
見趙正衣衫襤褸像個小乞丐,駕車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衝趙正努努嘴:“算你命好,還有位置,上來。”
打開車門翻身而上,隻見車廂內有六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年。
穿錦衣的坐在最裏麵,穿布衣的坐在中間,穿補丁衣服的坐在最外麵靠門,而自己破衣爛衫渾身烏漆麻黑,一進去就被嫌棄而蹲在車門處。
“小叫花,你家是燒炭的還是賣煤的?”
對麵錦衣少年對自己翻白眼引來聲聲嘲笑,趙正隻好背對而坐,眼睛看著車門縫隙外的山道,雁山鎮漸遠模糊,直到看不見。
月上東天,車隊停下,在山間一個林子裏休整,吃喝拉撒完畢,車隊再次開拔,第二天清晨,車隊來到目的地。
“到了,下車,都下來了,到了到了!”
在車裏窩了一夜,少年們一下車,一個個像是走出牢籠。清晨的寧靜被打破,原本安靜的山野,頓時變得喧嘩。
趙正跳下車,看著眼前氣勢磅礴的大山,延綿數百裏景色如畫的雁山,在趙正眼裏是那麽灰暗,灰暗是因為沒有希望,前路未知而心中迷惘。
眼前兩個車夫正在閑聊,一個車夫說,雁山上曾經有個老神仙,老神仙會飛,可呼風喚雨,以飛劍禦敵,而且有求必應。
聽聞雁山上有神仙,這尋仙之人絡繹不絕,尋仙不遇後,一些人走了,一些人留在山中修行,後來此地形成一個門派雁山派,距今已有數百年。
按理說,雁山派應該是個修仙門派,但不知為什麽,傳承了數百年的雁山派,發展到如今卻成了一個江湖門派,修仙的少了,練武的多了,人們將此歸咎為雁山上靈氣枯竭不再受上天眷顧。
“走了走了,過來排好隊,衣冠整潔的站前麵,衣冠不整的往後站。”
一名身著雁山派青衫身背長劍的管事弟子大聲嚷嚷著,其餘幾名雁山弟子走進人群維持著秩序。整隊等待出發。
車夫們到了目的地領了賞錢,一個個興高采烈架著馬車回程了,而數十個少年們則排成一個長隊,在管事弟子帶領下向山腰間的雁山派而去。
趙正排在隊尾從山門望去,隻見一條曲折蜿蜒的青石路直通半山腰,山腰間隱隱有亭台樓閣青磚紅牆從樹蔭中浮現,想來那就是雁山派所在地。
半山腰處的雁山派,青竹為屏高牆森森庭院林立鮮花滿地林蔭為道鍾鼓齊鳴,其中一個四通八達的院子裏,正中立著一塊試金石。
試金石通體潔白有七尺高,被人手觸摸就會發出白光,所有新晉弟子都要去觸摸試金石,據說試金石是老神仙留下來的寶物,觸摸試金石後,根據白光的強度,可以驗出人的天資。
少年們排著隊,一個個非常好奇地去觸摸試金石,根據試金石給出的優良差,被安排到不同的地方修行。
天資越高待遇越好,天資差的隻能做雜役弟子,也有天資卓越的驕子,一經觸摸試金石便發出耀目強光,引來前方陣陣歡呼。
什麽是天資?趙正很想去試試,無奈排在最後隻能等待張望。
日上三竿熱浪襲人,眼下還剩一人就輪到自己了,站在前麵的少年將手放在試金石上,試金石上白光一現隨即光芒大盛,被在旁記錄監督的管事弟子評為優,成為門主親傳弟子。
雁山派掌門還真是挑剔隻要優,貧富到了這裏似乎也很公平,比如眼前這個窮人家的孩子,隻要天資卓越,一樣會得到門主青睞優先錄取。
此地不論富貴貧賤隻論天資,趙正對雁山派生出幾分好感,也不知道自己天資如何,趙正心懷忐忑將手慢慢伸向試金石。
念完最後一人的名字,負責監督記錄的管事弟子抬頭一看,這才發現還有一人站在院中,站在試金石前邊躍躍欲試。
此人渾身烏黑滿臉汙垢像個乞丐,下山招人的弟子怎麽回事,雁山派雖然式微,卻還沒淪落到連乞丐都收的地步,雁山派又不是善堂。
管事弟子一陣腹誹,站起來聳肩扭腰像是坐久了很不舒服,很不耐煩地問著站在試金石前的趙正:“沒念到你的名字嗎?”
“沒。”趙正此時才想起,自己沒有登記造冊是半路上的車,能給自己作證的車夫是臨時雇傭的,到了目的地車夫們就回程了,這可怎麽辦,會不會被人攆下山。
“你叫什麽名字?”管事弟子快速翻動著登記冊,聽語氣有些急躁。
“趙正。”
查無此人!名冊上沒有,管事弟子拿著登記冊翻來找去,生怕中途遺漏疏忽被上麵責備,眼睛一轉決定立即填上去息事寧人。
在登記簿上寫上趙正兩個字,登記弟子又問:“你是何方人士?”
何方人士?趙正忽然想起老乞丐告訴自己說,靠山村受了天罰,不能說是靠山村的,會被世人視為不祥之物。
登記弟子見趙正不說話,還以為趙正不明白什麽叫何方人士大聲補充著。
“就是籍貫,家鄉在哪,那個村的?”
“雁……山.……鎮。”趙正一字一頓喃喃說著,讓人看上去呆呆傻傻要不就是天生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