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對不起

  說得好!葉雨瀟麵露讚同的微笑,去握他的手。


  歐陽晟卻是手指輕顫,避開了:“對不起。”


  “你跟我說對不起做什麽?”葉雨瀟很是不解。


  “查驗是為了找到證據,與太妃對質。本王的身份,估計就是這樣兒了。”歐陽晟道,“等本王去討回公道之日,消息一定會傳開,到時你會因為本王而被人恥笑。”


  “你都不怕,我怕什麽?”葉雨瀟不甚在意地道。


  “你不怕,本王怕。”歐陽晟眼中含著愧疚,唇邊露出苦笑,“這種事,本王一人承受也就罷了,怎能連累你。好在我們隻是假成親,提前和離吧。”


  “歐陽晟,你什麽意思?!”葉雨瀟氣得拍了桌子,“你剛跟我表過白!”


  歐陽晟垂下眼簾,聲音輕的有些飄渺:“對不起。”


  說過的話還興收回的嗎?!葉雨瀟還要再罵他,但想想他突逢變故,心裏肯定亂如麻,於是生生地把火氣壓了下去,心平氣和地道:“事有輕重緩急,和離的事以後再說,你先查證據。”


  歐陽晟“嗯”了一聲,端著已經涼掉的茶,又望向了窗外的夜空。


  葉雨瀟見他還有心事,疑惑道:“既然你決心已定,那麽去做便是,還有什麽好煩惱的?”


  歐陽晟沒有回答,將手中冰涼的茶水一飲而盡,下了羅漢床:“本王要出去一趟,你歇著吧。”


  “你要去哪兒?”葉雨瀟馬上跳下羅漢床,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帶上我!”


  “查證據。”歐陽晟去掰她的手。


  葉雨瀟死活不肯放:“那更得帶上我了,這事兒我算是知情人,好歹能給你出出主意。”人在心情低落的時候,身邊總得有個人陪著,不然很容易鑽進死胡同裏,鬱結於心,生出毛病來。


  歐陽晟沒理她,繼續掰她的手。葉雨瀟靈機一動,大聲呼痛。歐陽晟果然不敢再動,無奈應了。


  兩人換上厚衣裳,披上鬥篷,出了門。


  夜中的街道靜寂無人,歐陽晟不知打了什麽暗號,姚鷹猶如一道影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們麵前。


  歐陽晟低聲交代了他幾句,命他去查證據。


  姚鷹走後,兩人繼續前行,頂著風,摸著黑,用腳丈量京城的大街小巷。


  歐陽晟天生能夜視,他側頭看去,隻見葉雨瀟的臉已經被吹得通紅,雙手也不自覺地攏進了袖子裏。


  “冷嗎?”歐陽晟問道。


  葉雨瀟毫無形象地吸溜了一下鼻涕,重重地點頭。


  “以後會更冷。”歐陽晟收回視線,輕聲地道,“你回去吧。”


  “走走就暖和了。”葉雨瀟很平靜地回應,仿佛沒聽出他話裏蘊含的深意似的。


  歐陽晟閉了閉眼,歎息了一聲,到底還是把她摟進懷中,使出了輕功。


  有輕功加持,速度快了好幾倍,但寒風的速度亦快了好幾倍,刮在臉上似刀割。葉雨瀟感覺到痛,剛“啊”了一聲,臉就被歐陽晟按進了懷裏。


  歐陽晟用自己的鬥篷裹住她,掠過高高低低的屋頂,最後落在了一處院子裏。


  葉雨瀟馬上去摸他的臉:“你不疼啊?”


  歐陽晟側頭避開,抬腿朝裏走去。


  葉雨瀟的手落了空,隻得噘噘嘴,追在了他後麵。


  院中回廊上掛有燈籠,葉雨瀟借著這光亮,四下一看,認了出來:“這不是你藏私產的院子嗎?”那日歐陽晟帶她來過,無緣無故地送了她幾屋子的錢物。後來她為了清點造冊,還來過好幾次呢。


  “此院名隱。”歐陽晟在前麵道,“是本王的父親親自取的。”


  “所以這院子以前是你父親的?”葉雨瀟加快腳步,追上了他。


  歐陽晟似在回憶,唇角多了一抹笑容:“以前父親總偷偷帶本王躲到這裏來,隻有本王與他,連下人都不帶。”


  “為什麽要偷偷躲到這裏來?”葉雨瀟不解。


  “因為有時候我們都嫌太妃太嘮叨。”提及白太妃,歐陽晟唇邊的笑容驟然轉淡。


  葉雨瀟見他如此,想要轉個話題,可一時又不知說什麽才好。幸好此時有個老蒼頭推門出來,轉移了歐陽晟的主意力。


  老蒼頭認出是他們倆,便沒有過來打擾,遠遠兒地行了個禮便退下了。


  葉雨瀟想要逗歐陽晟開心,故意道:“這老頭是不是耳聾,我們進來半天了他才發現。你送我的金銀財寶,可還在後罩房堆著呢,萬一被賊人摸進來偷走了怎麽辦?”


  歐陽晟果然笑話她道:“瞧你那小家子勁兒,才多少東西,就怕人偷。再說院外有我父親留下來的暗衛,賊人哪裏進得來。”


  葉雨瀟見他情緒有所緩和,趕緊再接再厲:“既然來了,你不帶我進去看看?我雖然來過好幾趟,但除了後罩房,哪裏都沒去過。”


  “是要看的。”歐陽晟眉眼一垂,又多了幾分鬱鬱之色。


  葉雨瀟見他如此,正反省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歐陽晟已是一馬當先,帶路朝正房去了。她趕緊提起裙子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正房的大門沒有上鎖,一推即開。兩人一前一後地邁過門檻,進了東次間。


  歐陽晟熟門熟路地尋著燭台,點燃了蠟燭。葉雨瀟抬頭四顧,原來這裏是一間小小的書房。


  書房內的陳設很簡單,靠牆兩麵大書櫃,另一麵是博古架,臨窗設著書桌,書桌兩麵皆有椅子。


  歐陽晟伸手拂過書桌的邊沿,落在一方古樸的硯台上:“父親在世時,時常在這裏教本王讀書習字。他既是本王的父親,亦是本王的啟蒙老師。”


  “本王小的時候,隻愛舞刀弄槍,讓我坐下讀書,比登天還難。太妃為此每每要請家法,但每次父親都把我保了下來,悄悄帶來此處,耐心開導,從不打罵。”


  原來他是想念父親了?那天他在秋園就提起來著。葉雨瀟安靜地站著,當一個傾聽者。


  “本王的父親,是個癡情之人,一生沒有納過妾。本王五歲那年,死裏逃生回來,高燒不退,神誌不清。大家都說本王活不成了,勸父親納幾房妾,或收幾個通房,以延綿子嗣,但父親全都拒絕了。”


  “在本王眼裏,他是天下最慈愛負責的父親,無論本王被綁架還是中毒,他都沒有放棄過。”


  “本王得知身中慢性毒藥,這輩子都會命懸一線時,無數次想要自行了斷,也曾想自暴自棄,花天酒地了卻殘生。是父親一再叮嚀開導,才把本王拉出了泥潭。父親對本王說,哪怕這輩子隻剩一天,也要活得像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本王牢記著父親的這句話,才在繼承爵位後,明明不知道還有幾天好活,依舊嚴格自律,勤學不輟。”


  “本王的父親,他孝敬長輩,提攜兄弟,愛護子侄,寬以待人,嚴以律己,他一向是個正派、正直,有擔當的人……”


  歐陽晟不停地說著,表情卻愈顯痛苦,最終跌坐在椅子上,雙手捂住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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