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你今天怪怪的
下午時分,雪籽變成了片片白雪,洋洋灑灑。院子裏很快積了一層雪,跪在院中的歐陽晟也幾乎變成了雪人兒。
從早到晚,整整一天,直到日暮西下,皇上擺駕回了後宮,也沒說讓他起來。
歐陽晟滴米未進,滴水未飲,渾身冰涼。
魏公公踏著雪過來:“您趕緊回去吧,宮門馬上就要落鎖了,您若是還跪在這兒,隻怕不合規矩。”
皇宮之內,除了皇上本人,還有當值的侍衛,是不允許任何其他男人過夜的,即便是成年的皇子也不例外。歐陽晟點點頭,謝過魏公公,慢慢地站了起來。
他很想保持儀態,站得穩一點,但跪了這麽久,腿早就僵了,身子不由控製地一晃,差點摔倒在地。
魏公公趕忙扶住他,又喚小徒弟抬軟轎來。
歐陽晟卻是擺手,自己強撐著站穩了:“不必麻煩,我沒有那麽嬌氣。”
他拍拍身上的雪,別過魏公公,一步步朝外走去。
他此時的膝蓋,一定疼痛難忍,渾身也冰冷似鐵,但從外表看去,他依舊挺直如鬆,步履沉穩,保持著最佳的儀態。魏公公見了,不禁又是感歎,又是佩服。
歐陽晟剛出宮門,葉雨瀟就飛撲了過來,將他上下打量:“你頭上怎麽都是雪?臉色也好難看,是凍著了嗎?”
“不妨事。”歐陽晟輕描淡寫地說著,又問道,“你怎麽在這兒?”
“你一整天都沒回來,我不在這兒,還能在哪兒?我本來想進宮去的,但遞了牌子,卻沒人回應,隻好在這裏等了。”葉雨瀟說著,抓起他的手腕,就地診脈,“是不是皇上打你板子了?”
“我的脈象,像是挨了板子麽?”歐陽晟道,“我看你這醫術,還有待提高。”
居然調侃她?看來心情還算不錯。葉雨瀟放下心來,幫他拂落頭上的雪,拉著他上了馬車。
車內暖香襲人,紅泥小爐上煮著茶水,正咕嚕咕嚕地冒著熱氣。
葉雨瀟倒出一盞,塞到他手裏,道:“這是我用藥材煮的紅糖薑茶,雖然有點苦,但是暖身驅寒效果一流,你趕緊喝了吧。”
歐陽晟一口飲盡,果然沒過一會兒,從頭到腳都變得暖烘烘了。
他將空盞還給葉雨瀟,四下打量車內布置,問道:“這馬車是哪兒來的?我記得交代過姚鷹,除了我的日常用具,其他所有東西都留在齊王府的。”
“我知道。姚鷹今天跟我講過了。”葉雨瀟道,“這是我的陪嫁,總不能也留在齊王府吧?”平南王府為她準備的嫁妝,涵蓋了方方麵麵,她也是今天才知道,她名下不僅有馬車和車夫,甚至還包括至少五年的草料……
自從今早過後,歐陽晟的心境已經完全發生了改變,此時他沉吟片刻,對葉雨瀟道:“你派人去把嫁妝都搬出來吧,隱院尚有幾間空屋,放得下。你的陪房和丫鬟們,都打發到女學住去,讓他們趁著最近有空,多看看你編的那幾本書,學學照顧病人,學學縫針上藥。”
葉雨瀟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好。”
“這麽聽話?不怕我把你賣了?”歐陽晟斜倚到大迎枕上,唇邊啜著笑。
“你是讓我把嫁妝搬到隱院去,不是搬回平南王府去,看來你真的沒跟皇上提和離。”葉雨瀟高高興興地道,“隻要你不跟我和離,說什麽都好。”
“傻瓜。”歐陽晟低聲一笑,躺了下來,“我睡會兒,到了叫我。”
葉雨瀟點點頭,給他蓋上了薄毯。
歐陽晟昨夜未眠,今天又跪了一整天,困頓不堪,剛躺下便沉沉睡著了。
等他一覺醒來,人已在隱院臥房,額頭上覆著熱毛巾,身上蓋著厚被子。葉雨瀟則坐在床尾,正看著他的膝蓋掉眼淚。
“哭什麽?”歐陽晟坐起身來,嗓子又幹又疼,幾乎出不了聲。
“你這是跪了多久?”葉雨瀟抹了抹眼淚,繼續給他擦活血化瘀的藥油,用力地揉搓。
“沒跪多久,總比挨板子強,是不是?”歐陽晟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今天的頭發,是牡丹花味兒的。
葉雨瀟看著他的手,眨了眨眼:“我怎麽覺得你今天怪怪的?”
“哪裏怪了?”歐陽晟揚眉。
“呃……嗯……怪俊的。”葉雨瀟衝他扮了個鬼臉。
“膚淺!”歐陽晟隨手抓起枕邊的一方帕子,揉成了一團砸她,“去端飯,我餓了!”
葉雨瀟嬉笑著跑開,轉瞬端了一碗粥來。
“喝粥?”歐陽晟皺了皺眉。
“魏公公剛才打發人來過了,說你今天一整天沒吃東西。你餓了這麽久,胃裏都是空的,還是先喝粥好。”葉雨瀟解釋著,又是心疼,又是惱火。皇上也太狠心了,居然罰他在冰天雪裏跪了一整天,還不給飯吃。
“不好。”歐陽晟拒不喝粥,“灌一肚子的湯湯水水,回頭得一直跑淨房。”
“我知道你膝蓋疼,起身不便。”葉雨瀟把粥碗放下,體貼地從床底下摸出個東西給他看,“瞧,我給你準備了夜壺!”
夜……壺??歐陽晟唇角微抽:“我還沒老,拿走!”
“這跟老不老有什麽關係?病人都用這個。”葉雨瀟不以為然。
她放下夜壺,去洗了手過來,再次把粥端到了他麵前:“我喂你?”
歐陽晟不說話,以沉默抗拒。
然而葉雨瀟卻當做了默認,舀起一勺,塞進了他嘴裏。
“我熬的,味道如何?”葉雨瀟滿懷期待地看著他。
“你熬的?”歐陽晟萬分詫異,便忘了抗拒,細細地品了一品,“你竟會熬粥?味道還真不賴。”
“我找廚娘要了食譜,用秤稱的食材。用料精準,自然不賴了。”葉雨瀟得意洋洋地道。廚娘也是她的陪嫁,平南王府給她準備的嫁妝,足夠她一個人安穩富足地過一輩子了。
用秤稱取食材來熬粥,虧她想得出來。歐陽晟忽然想起點什麽,問道:“用的是你稱藥材的天平吧?”
“對,你怎麽知道的?”葉雨瀟又舀起一勺粥,喂到了他嘴邊。
她經常提的一個詞兒,叫什麽來著,對,做實驗。她是把熬粥當成了做實驗吧?歐陽晟啞然失笑,不知不覺地被喂完了一整碗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