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唯獨不懂女人
歐陽晟放開葉雨瀟的手腕,從容地後退兩步,下頜微抬,中指和食指撚住衣領,輕輕地朝喉結處一扯:“給侯爺扣上。”
他跟偷情似的把她扯到樹後頭,就為了扣顆扣子?葉雨瀟並攏兩指,點了點他的額頭,給他把白玉紐扣扣好了。“行了,趕緊走吧,我得去看看孔六。”
歐陽晟應了聲,卻又不動。雙臂抵住古樹,撐在她身側,把她圈進了他的天地裏。
“瀟瀟,這樣不行。”他緩聲低語,每一個字卻又清晰無比。
“哪樣不行?”葉雨瀟分神留意著周圍的動靜,有些心不在焉。
這裏是魯王府後園,不遠處是涼亭,李讚和李嬌也許還沒走,再朝前拐個彎,是一扇月亮門,連通前院後園,隨時可能有人進來。
古樹參天,雖然是冬季,落光了葉子,但北風卷過樹梢,動靜還是不小,呼呼嘩嘩。
前幾天落了雪,到現在還沒化,鳥雀停在雪上,尖喙啄院牆上的瓦,嘰嘰喳喳。
精神高度緊張,感官格外靈敏。
怪不得都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這偷偷摸摸的感覺,果然夠刺激。
葉雨瀟鼻尖沁出一層薄汗,抬眸看去,撞入眼簾的,卻是歐陽晟蒙上一層水霧的眼,和微微泛著紅色的眼角。
好端端的,這是怎麽了?葉雨瀟指尖輕觸他的眼角,用指腹揉了一揉。
歐陽晟抓住她的手,鬆鬆地握在掌心裏:“瀟瀟,你那明澈護理學校,能賺錢嗎?”
話題跳轉得這麽快?
葉雨瀟愣了一下:“目前還是虧賬。不過年後第一批學生畢業後,我會正式開設醫館,到時肯定能賺到錢。”必須賺到錢,不然誰會跟著她幹。
歐陽晟握著她的手,湊到嘴邊,輕輕地一吻:“那你願意養我嗎?”
新鮮出爐的潁川侯,需要她養?葉雨瀟不知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但她急著去看孔明月,沒功夫探究:“養,必須養,隻要我還有一口飯,就不會餓著你。”
“那我就放心了。”歐陽晟勾唇一笑,眼中水霧消散,亮如辰星,映著她的影子。
一段讓葉雨瀟如墜雲霧的對話過後,兩人一前一後,始終保持著三丈遠的距離,出後園,去找孔明月。
他們在半路耽誤了這一陣兒,等到地方時,事情已經接近了尾聲。
滿地狼藉的酒席間,衛璿璣張口,像是要辯解什麽,但還沒等她發出半個音節,就被章誠軒給截住了。
章誠軒臉上帶著比三月春風還要和煦的笑容,身體朝著衛璿璣的方向微微前傾,看起來既親切,又有風度。
“本王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麽嫌隙,本王也不管誰對誰錯。”
“隻要這裏是魯王府,隻要她是本王的義妹,你就得道歉。”
“你願意道歉也得道歉,不願意道歉也得道歉。”
臉上帶著笑,嘴裏放狠話。
霸道霸氣不講理。
衛璿璣眼裏的淚搖搖欲墜。周圍的人屏住了聲氣。
葉雨瀟忽然想起在南.疆時,章誠軒也是這樣彬彬有禮地笑著,對那幫不服管教太醫說:在本王的軍隊裏,本王就是軍規。然後親切地讓人把尤禦醫拖下去,打了三十軍棍。
“章誠軒這樣子A爆了,有沒有?”葉雨瀟縮在一架屏風與牆的夾角裏,仗著夠隱蔽,戳了戳前麵人的腰。
“A爆了?”歐陽晟沒有回頭,聲音低,且平。
“就是帥呆了,王霸之氣側漏,夠男人,夠霸氣。”葉雨瀟已經習慣在歐陽晟麵前,時不時就蹦出幾個現代詞匯了。他這個人,在語言方麵挺遲鈍的,從來沒有質疑過,如果聽不懂,頂多不恥下問。
歐陽晟斂眸,嘴角扯平了。
霸氣嗎?看起來霸氣而已,有什麽用?衛璿璣會因為他霸氣,就有所收斂嗎?才怪!她隻會記住這次丟臉的仇,等下次遇到孔明月時,連本帶利地還給她。
如果換做他,他肯定是抓住中山侯的小辮子,逼他把衛璿璣禁足,或者幹脆送到莊子上去,一了百了,徹底消除隱患,讓她再沒有興風作浪的機會。
歐陽晟毫不留情地把章誠軒貶了個一文不值,再稍稍後退半步,微微側身,低頭:“寧惠夫人,你自從跟本侯和離,對男人的鑒賞水平就大打折扣,這樣子不行呐。”
什麽鬼?葉雨瀟理了一下,恍惚有點明白,朝後麵牆上一靠,嘖了一聲:“潁川侯能揣透羌人十二部的心思,卻唯獨不懂女人。”
歐陽晟沒應聲,似乎在把身子站直之前,瞪了她一眼。葉雨瀟哼了一聲,沒理他。
在章誠軒帶著笑的注視下,衛璿璣掉著眼淚,給孔明月道了歉。地麵很快清理幹淨,賓客重新入席,觥籌交錯,歡聲笑語。
酒宴後不久,孔明月出嫁。
葉雨瀟給她備了份大禮,她卻不要,隻求一套專屬於她的手術器械。哪有人新婚送手術刀止血鉗的,這孩子是要走火入魔嗎?葉雨瀟勸了她幾次,但到底還是沒拗過,讓工匠趕製了一套,刻上她的名字,當是給她添了妝。
這樁親事得來特殊,葉雨瀟總擔心她在薛家受欺負,但婚後不到五天,就聽說孔明月擺起嫂子的譜,把薛靜妤罰進了祠堂,跪了整整一宿。顏氏心疼女兒,不肯善罷甘休,章誠軒以護妹狂魔的姿態去了薛家,給孔明月撐了腰,助她在薛家站穩了腳跟。
誰能想到,她的“情敵”薛小姐,就這樣被孔明月給拿住了?葉雨瀟覺得這事兒神奇得很。
臘月二十,明澈放了假,葉雨瀟念及春曉等人辛苦,在臨江閣二樓包了個雅閣,帶她們去吃酒。
幾個丫鬟並非頭一回進酒樓,但卻是頭一回正經上桌,又是感動,又是激動,菜還沒上齊,就先聯手灌了葉雨瀟兩壇子酒。
熙朝的兩壇子酒,約等於四瓶啤酒,葉雨瀟帶著幾分醉意,溜出雅閣,躲到走廊盡頭,倚著半扇小窗戶,醒酒。
身後不知哪間雅閣的門響了一聲,腳步聲漸近。
葉雨瀟懶懶地回頭,目光落在男人修長的脖頸,凸起的喉結上,再仰頭朝上,看見了歐陽晟輪廓分明,神色淡漠的臉。
許是喝多了酒,反應有點遲鈍,她怔怔地看了一會兒,才道:“你夜裏怎麽不來看我了?我都快忘記你長什麽樣了。”——自從那日酒宴後,她就再沒見過歐陽晟。
歐陽晟垂眸瞥了她一眼:“本侯又不懂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