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到底是什麽病
雖然聽得出他是一番好心，但葉雨瀟實在是厭煩了男女有別的論調，把剛拿出來的一把鑷子朝醫箱裏一扔，沉下了臉。
董毅很會察言觀色，見葉雨瀟不高興，馬上轉了口風：“醫者父母心，患者無男女，治病要緊，治病要緊。”
“董院使這話說得好。”葉雨瀟道，“回頭製成匾額，太醫院門口掛一掛，女人行醫就不會那麽難了。”
掛太醫院門口去？董毅縮了縮脖子。
他們說話的時候，顧元朗已經解開了顧衡的衣衫。他深知葉雨瀟的脾性，根本就沒管董毅之前的阻攔。
葉雨瀟上前一看，在顧衡的前心後背上，誠如皇上所述，有類似虼蚤斑的黑色小點。
她取出一根銀針，用針鼻輕戳小黑點，黑點頂部馬上凹陷下去，再也不彈回來。
果然如此。葉雨瀟默念一句，放下銀針，給顧衡診脈，以進一步確定病因。
顧元朗滿心焦急，從旁問道：“表妹，這病，你可曾見過？”
見過，也沒見過。在後世，有類似的病症，名叫羊毛疹，但羊毛疹並沒有傳染性。倒是古書中有羊毛瘟的記載，乃是瘟疫的一種，傳染性極強，症狀跟顧衡的也對得上。
但皇上說過，大熙從未出現過這種病，所以她不能把這些講給顧元朗聽。葉雨瀟斟酌了一下措辭，道：“我沒見過，但此病症狀明顯，我可以試一試。”
敢試就行，最怕的是束手無策。她此話一出，不但顧元朗高興，就連董毅都歡欣鼓舞起來。
葉雨瀟另取一根幹淨的銀針，用針尖挑那小黑點。很快，便有一根根細細的白毛被挑了出來。
人身上竟藏有白毛？？董毅咂舌不已：“這倒像是羊毛！”
描述得很準確。葉雨瀟道：“那就管此病叫羊毛瘟吧。”
叫啥都行，關鍵是治不治得好。董毅想要偷師，又不敢靠太近，踮著腳，抻著脖子，一雙小眼睛瞪得老大。
薛芳苓也看得目不轉睛：“夫人，人身上怎會生出羊毛？這是跟羊在一起待太久了？”
葉雨瀟搖頭：“這是肌肉纖維，跟羊沒有關係。”
“什麽是肌肉纖維？”薛芳苓又問。
跟沒有任何現代醫學常識的人解釋肌肉纖維，是一件很困難的事，葉雨瀟想了想，道：“你若真想知道，等回京後上明澈護理學校，借一本名叫《人體學》的書。”
還得借書？這麽麻煩？不過葉雨瀟是顧衡的外甥女，顧元朗的表妹，能跟她套上近乎也不錯。她可不能像薛靜妤那麽傻，不分敵我，見誰咬誰。薛芳苓這般想著，衝葉雨瀟露出感激的笑容來：“那我先多謝夫人了。”
葉雨瀟小心翼翼地把黑點中的“羊毛”挑盡，擱在了小金屬盤中。
董毅遠遠地看著，默默地數了數，竟足有二十來根。
此時顧衡仍沒有醒轉，葉雨瀟心道，古代的羊毛瘟，果然跟後世的羊毛疹不盡相同。她記得後世的羊毛疹挑毛時，劇痛無比，就算陷入深度昏迷的人都能給疼醒了。
她將“羊毛”密封包好，交給了董毅：“董院使，這東西得燒掉，免得傳染更多的人。”
髒東西得燒，這道理董毅明白，當即點頭。
葉雨瀟又道：“不僅如此，凡是病患用過的衣服，物品，都得消毒，能用沸水煮的，盡量用沸水煮，不方便用沸水的，改用酒精。”董毅帶了很多醫療物資來，其中就包括酒精，她是知道的。
“還有最重要的一條，董院使，你一定要記住了。”葉雨瀟說到這裏，神情愈發嚴肅，“盡快建起焚燒爐，所有病患的屍體，全部進焚燒爐火化。過去幾個月病死的人，把屍體挖起來，進焚燒爐，埋葬過他們的地方，灑上石灰。”
董毅張口結舌：“這……這……這恐怕辦不到。”
熙朝人最講究的便是入土為安，哪怕再窮，也要弄張草席裹身，怎麽可能同意把屍體燒掉。更別提把已經入土的屍體挖出來了，那不是刨人家祖墳嗎？
“辦不到？沒關係。”葉雨瀟的神情淡淡的，“反正皇上給我的任務，是救活我的大舅舅，並不包括根治瘟疫。”
她是沒有義務治瘟疫，但他是太醫院院使，在已經知道涼桐縣有疫情的情況下，如果袖手不管，皇上絕對繞不了他！董毅急了：“夫人，夫人——”
葉雨瀟已經轉過身去，喚顧元朗和顧清顏了：“等我治好大舅舅，咱們盡快啟程回京。”
“別，別！”董毅咬咬牙，右手握拳，朝左手掌裏重重一砸，“我聽您的，我全聽您的，我這就去找董縣令商量。”
他們這幾個人中，看起來隻有葉雨瀟會治“羊毛瘟”，必須把她留下！
董毅毅然決然地握緊裝著“羊毛”的袋子，出門找董禮開去了。
葉雨瀟重新坐下，再次給顧衡診脈：“挑‘羊毛’是有效的，脈象已經平和多了。”
生效了？眾人皆喜，唯有薛芳苓絞緊了手中的帕子。她來涼桐縣的目的，是為了救治顧衡，現在卻被葉雨瀟搶了頭功，那她豈不是白來了？
顧清顏歡喜問葉雨瀟：“我爹是不是快好了？”
那可不是，離痊愈遠著呢。顧衡的體溫居高不下，病情依舊凶險。葉雨瀟衝顧清顏搖了搖頭，問道：“我大舅舅是什麽時候染病的？”
屋內無人知曉。
歐陽晟馬上隔著門板，問了外麵的涼桐縣官員。
有官員回答，他已經染病六七天了。
顧衡從邊關返京，途中已有數月，染病卻是六七天，那中間的這段時間，他幹嘛去了？難道是先前的病還沒好，中間又添上了羊毛瘟？但看脈象，並不像是多症合一呀。
葉雨瀟疑惑著，又問：“奉皇命接大舅舅回京的人呢？”
歐陽晟再次替她傳話，得到的回答卻是，他們都染上了瘟疫，於幾天前去世了。
都死了？怪不得一直杳無音信。葉雨瀟默默地歎了口氣。
接顧衡的人居然都死了，可見瘟疫有多可怕，屋內眾人的心情一降再降。
葉雨瀟診完脈，起身找水洗手，暗自琢磨，無論是古代的羊毛瘟，還是後世的羊毛疹，都是極易威脅到生命的一種病。更何況，顧衡已經染病快一周了，必須馬上下一劑猛藥，抑製住病情才是。
她洗完手，拿酒精消著毒，沒作過多猶豫，便做出了決定：“上青黴素吧，盡快把體溫降下來。”
“寧惠夫人。”薛靜妤忽然道，“我特意去了解過青黴素。這種藥，並不能隨便用，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