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王牌

  “董院使!董院使?”


  董禮開見董毅久久沒有反應,出聲喚道。


  董毅搖搖頭:“我與寧惠夫人共進退。”


  說完,他馬上進去了。


  這人!簡直冥頑不靈。罷了,由得他們去折騰,反正讓他白送醫療物資,是不可能的。董禮開把袖子一甩,手朝身後一背,邁著步子走下了台階。他得趕緊離開城中城,不然染上了瘟疫,可就糟糕了。


  但他忘了自己是被歐陽晟用劍請來的,腳還沒踏上屋簷外的地,後背心便是一涼。


  歐陽晟的劍尖,竟是無聲無息地刺破他的官服,抵在了他的皮膚上。


  董禮開頓時嚇得也無聲無息了,乖乖地轉身,隨他回到了屋內。


  葉雨瀟片刻時間都不放過,正爭分奪秒地在看幾份病曆。她聽見董禮開回屋的腳步聲,這才抬起頭來:“聊完了?醫療物資何時送來?”


  董禮開原地停下,歐陽晟收回了劍。風馬上透過破洞,呼呼地灌進了他的衣裳裏,把整個背都吹涼了。


  董禮開忽然就惱了。他乃是涼桐縣父母官,難道不要麵子的?現在官服後麵開了洞,待會兒讓他怎麽走回去?

  他這一氣,臉就拉了下來:“見錢交貨,天經地義,夫人和董院使又不是本官的上級,憑什麽對本官頤指氣使?!”


  真是不見棺材不流淚,歐陽晟長劍一抬,架到了他的脖子上:“要醫療物資,還是要命?”


  “有本事你殺了本官!”董禮開先前忍了半天,此刻全爆發了,“潁川侯,你現在隻是個閑散侯爺,擺架子哄哄尋常百姓還成,想要嚇唬本官?做夢!本官的腦袋就在這兒,你想砍便砍。不過本官提醒你,動手之前,先仔細想一想,以你如今在皇上心裏的分量,擔不擔得起殺害朝廷命官的罪責!”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是嗎?”葉雨瀟把病曆合上,整整齊齊地放到了架子裏。她忽然發現,聽見別人這樣說歐陽晟,她心裏很不爽,盡管她其實和歐陽晟一樣,根本不在乎這些事。


  董禮開住了聲,朝她看來,臉上激昂的神情尚未褪去。


  “來,坐。”葉雨瀟指了指書桌對麵的椅子,“我給你開個價。”


  威脅生效了?她終於想通了?果然還是得硬碰硬,跟他們這些人,整虛招沒用。董禮開暗自輕蔑,把官袍一撣,落了座:“這批醫療物資,成本不菲,寧惠夫人別把價開低了,否則我是不賣的。”


  “多少算低?”葉雨瀟拿起桌上的鋼筆,靈巧地在指間轉了一圈,“拿外城東南角住戶的命跟你換,行不行?”


  “夫人的意思是,我不給你醫療物資,你就不給外城東南角的住戶治病?”董禮開笑了起來。


  太天真了。他是涼桐縣的父母官,在涼桐縣的地界上,有什麽是他辦不成的事?他早從內城抽調了大夫,去給外城東南角的達官貴人治病了。說起來,那幾名大夫之所以會治羊毛瘟,還是她教會的呢。


  他正在心裏盡情地嘲諷著葉雨瀟,葉雨瀟忽然把身子探過來,說了一句:“董縣令,你有沒有發現,外城東南角住戶的羊毛瘟,怎麽治也治不好,‘羊毛’怎麽挑也挑不盡?”


  董禮開嘴邊的笑容,忽然就凝固了。


  “是你使了手段。”董禮開下意識地這樣認為著,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我從來不介意使手段,但這次根本沒必要。”葉雨瀟聳了聳肩,“難道你不奇怪,你明明早就把所有病患都丟進了內城,為何外城東南角的住戶還是染病了?”


  確實奇怪,外城其他地方,還有零星住戶,他們都沒事,惟有東南角的那幾家有人染疫。而那時候,葉雨瀟等人還沒來涼桐縣,不可能是他們動的手腳。


  董禮開想著想著,放緩了神情:“你知道原因?”


  “自然是知道的,不然哪有資本跟董縣令談生意?”葉雨瀟朝椅背上一靠,好整以暇,“隻不知那幾戶人家的命,值不值一批醫療物資呢?”


  原來她手裏有王牌,怪不得敢威脅他,是他小瞧了。董禮開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椅子的扶手,遲遲沒有應答。


  葉雨瀟的話倒是多了起來:“東南角住著些什麽人?京城高官的家眷?你頂頭上司的外室?我聽說其中有一戶人家,是你恩師的兒子?你的恩師仍在位,你倚仗他的地方還挺多吧?如果你連他的兒子都保不住,他會不會怪罪你呀?”


  她的話越說越多,董禮開輕哼了一聲:“寧惠夫人倒是挺懂得攻心為上。”


  “哪裏哪裏,我是真心為董縣令考慮。”葉雨瀟嘴裏跟他說著話,還不忘抬頭給歐陽晟飛了個媚眼,免得冷落了他。


  董禮開麵無表情地扯了扯嘴角,道:“隻要我給你醫療物資,你就能保證治好東南角所有的住戶?”


  “我不但能保證治好他們,而且能保證他們再也不會平白無故染上羊毛瘟。”葉雨瀟回答得相當有自信。


  “好。”董禮開把椅子扶手一拍,“我回去考慮考慮。”


  考慮?葉雨瀟摸了摸鼻子。


  董禮開解釋:“定製那批醫療物資時,東南角住戶亦有出資,所以這事兒我一個人做不了主,得先跟他們商量商量。”


  是麽?葉雨瀟微微點頭,表示理解:“董縣令盡量考慮得快一點,我等得,東南角住戶的疫病等不得。”


  “我明白,我明白。”董禮開連聲應著,起身走了。


  葉雨瀟馬上叫人進來,給他坐過的椅子消毒。


  歐陽晟撿了根棍兒,戳葉雨瀟的頭:“原來留了一手,有恃無恐,害我連番拿劍威脅他,倒像個武夫。”


  “說得好像你不是武夫似的。”葉雨瀟討厭這棍兒,毫不留情地嘲諷。


  瞧瞧她這張利嘴!歐陽晟習慣性地要去捏她的鼻子,葉雨瀟馬上大喊:“接觸性傳染!”


  他隻得把手縮了回來,露在口罩外的一雙眼睛裏滿是氣忿和無奈。


  葉雨瀟哈哈大笑。歐陽晟瞥了她一眼:“別笑那麽大聲,飛沫傳染。”


  她戴著口罩呢,什麽飛沫傳染,他這是赤果果的報複行為。葉雨瀟白了他一眼。


  歐陽晟想要親她一下,給她順順毛,想想接觸性傳染,還是忍住了:“外城東南角的那幫人,為何會憑空染上羊毛瘟?連我都好奇了。”


  “可能是因為他們那裏的風水不好吧。”葉雨瀟一本正經地道。


  風水?歐陽晟還真認真思考了一下:“不可能,他們起初並不住那裏,是為了躲避瘟疫,才臨時遷去的。”


  他還真信?葉雨瀟笑了好一會兒:“起初我剛來涼桐縣的時候,就要他們把外城東南角的病人送進內城來,免得把整個外城也傳染上了。幸虧他們嫌棄內城,一直沒送,不然今兒就沒資本跟董禮開談生意了。”


  聽她這意思,那群人憑空染病,久治不愈,還真跟地點有關?歐陽晟愈發好奇,然而葉雨瀟跟他學了一手賣關子的好絕技,無論他怎麽問都不說。他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想要撓她癢癢,又礙著接觸性傳染,隻得把滿腹的好奇生生地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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