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他要做什麽？
“您隨我來看。”薛芳苓愈發壓低了聲音。
葉雨瀟反應極快：“說你傷口疼。”
薛芳苓馬上會意，捂住了脖子上的傷，喊起了哎喲。上次她自殘救下葉雨瀟，脖子上的傷口尚未痊愈，至今覆著一塊薄薄的紗布。
恒王聽見聲音，朝這邊望來。
葉雨瀟一手扶住薛芳苓，一手指了她的脖子，揚聲道：“薛小姐舊傷複發，我得先帶她去處理一下。”
恒王麵露不悅：“要多久？”
嗬，瞧，剛才還一副要調戲她的浪.蕩模樣，一旦與他利益相關，馬上就露了原形。葉雨瀟暗自“嗬”了一聲，道：“很快，耽誤不了多久。我這一去，內城臨時醫館群龍無首，還得靠薛大夫撐著，可不能讓她帶著傷痛幹活兒。”
薛芳苓的脖子隻是皮外傷，有什麽好舊傷複發的？董毅滿心不解，但還是幫起了腔：“處理傷口，寧惠夫人最在行，我等萬萬不及，王爺還是讓寧惠夫人給薛小姐治完傷再走吧，不然回頭隻剩下我們，真要束手無策了。”
恒王嫌他們囉嗦，不耐煩地把手一揮。
這便是準許她們走了。葉雨瀟趕緊變扶為拽，與薛芳苓飛快地離開了現場。
離開恒王的視線，葉雨瀟馬上鬆開了薛芳苓的胳膊：“帶路。”
薛芳苓微一點頭，示意她噤聲，放輕腳步。
她貓著腰，躡手躡腳地把葉雨瀟帶到一間屋後，用手指了指後窗，讓她朝裏看。
這不是放置醫療廢品的屋子麽，有什麽好看的？葉雨瀟疑惑著，小心地探出半個腦袋，朝裏看去。
屋子裏，兩名士兵正在合作……裝垃圾。
一人撐著大口袋，另一人捉起垃圾箱的底兒，提起來朝口袋裏一倒。那些病患用過的棉球、藥瓶、紗布……便一股腦地進了口袋。
葉雨瀟辨了下兩名士兵的服色，拉著薛芳苓，離開了後窗：“是恒王的人？”
薛芳苓點頭，朝南邊一指：“那邊也有。”
那邊不是病房區嗎？他們還去病房搜羅醫療垃圾了？他們收集醫療垃圾做什麽？莫不是臨走前想做好事，幫他們把垃圾倒了？可這是瘟疫病人用過的東西，傳染性極強，他們在沒有任何保護措施的情況下去做這些事，就不怕被傳染上？
當然，葉雨瀟很清楚，他們不可能是在好心幫忙倒垃圾，所以即便心裏很著急，還是忍著沒去跟那兩名士兵理論，而是加快腳步，跟薛靜妤去了病房。
病房裏，隱約有呼救聲傳出，但隨著啪地一聲響，便沒了聲息。葉雨瀟急了，懶得再藏身，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了病房門前。
病房裏，一名病人顯然剛被打暈，因為拎著他的士兵，還沒來得及把拳頭放下來。
那士兵轉頭看見葉雨瀟，並沒有多大反應，自顧自地拎住病人的後衣領，把他朝外拖。
這可是身染瘟疫，尚未痊愈的病人，他要把他拖到哪裏去？！葉雨瀟把雙臂一張，堵住了門。
但她馬上暗罵了自己一聲“傻”，轉頭朝內城城門跑去——士兵隻是聽命行事，她攔住了有什麽用，這事兒還得去問他們的頂頭上司，恒王。
內城城門處，恒王的耐心顯然已經耗盡，臉色陰沉地盯著自己的腳尖，仿佛下一秒就會暴起殺人。
葉雨瀟提著裙子，一路狂奔，還沒站穩便質問起了他：“恒王，你讓人帶走瘟疫病人和醫療垃圾，打的是什麽主意？！”
恒王抬起頭來，慢慢收起眼底的陰霾，衝她一笑：“咱們先啟程，路上本王說與你聽。”
葉雨瀟忽地生出一種感覺，恒王今日對她熱情外放，其實是為了哄她隨軍北上吧？
他到底有什麽目的？葉雨瀟下意識地朝後一退，卻是撞入了歐陽晟堅實的胸膛。
她扭頭看去，戴著人皮麵具的歐陽晟衝她微微一笑：“夫人且到旁邊稍候，這裏有顧將軍，您又何必心急。”
看到他的笑容，葉雨瀟一下子安了心，退至一旁。
顧衡靜靜地打量恒王片刻，表情平靜，語氣也很平靜：“恒王這是要效仿羌人了？”
顧衡顯然一針見了血，恒王瞬間變得謹慎，躊蹴了好一會兒，方才開了口：“顧將軍莫要仗著比本王多帶幾年兵，便對本王隨意揣測。”
他豈止比他多帶幾年兵？顧衡抬頭，眼前的方向，再朝北，越過天塹關，西邊便是羌人青部的地盤。
那一年，他奉命攻打青部，一路挺進，勝利在望。誰知羌人在城中道旁，遍布腐爛發臭的牛羊屍體，當時他沒當回事，照舊行軍，誰知接下來的時間裏，熙朝將士盡染重疾，成片病倒，根本沒法遏製。
無奈之下，他隻得緊急撤退，戰況急轉直下，死傷慘烈，幾乎全軍覆沒……
顧衡沉浸在多年前的情緒裏，好一會兒才平複了心情，對恒王道：“你是打算用疫民代替病死的牛羊，將瘟疫帶出天塹關，以圖不費一兵一卒，輕鬆收服前朝失地。”
他字字肯定，不容反駁。恒王稍作猶豫，笑了一聲：“是又如何，學人長處並不可恥。”
“不可恥？那你為何不光明正大地知會董院使，而要偷偷摸摸地帶走病人和醫療垃圾？”顧衡馬上問道。
恒王語塞，一時無言。
“因為你很清楚，你在鋌而走險！”顧衡聲調拔高，直指關鍵，“這是個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一旦使出來，結局根本不由你控製！當年羌人以少敵多，節節敗退，城池不保，方才出此下策。結果疫病不分敵我，我軍紛紛倒地之時，羌人亦哀嚎遍野，橫屍遍地。”
“而今你要帶疫出征，聽起來妙得很，實際上我朝北征大軍已命懸弦上，根本就回不來了！”
“顧將軍能想到的問題，難道本王想不到？”恒王卻道，“你以為，本王為何要帶寧惠夫人隨軍？”
這次不等顧衡駁他，葉雨瀟先開了口：“北征大軍號稱百萬，一旦染上瘟疫，單憑我一雙手，王爺覺得治得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