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生死與離別
“好好好，感激，感激，不開玩笑。”顧元朗好脾氣地應和著，攥住了她的手，免得她再擰。
“薛小姐！”歐陽晟忽然喚道。
薛芳苓趕緊過去：“侯爺有何吩咐？”
“該如何判斷‘羊毛’有沒有再生？你教本侯。”歐陽晟說著，讓出了床邊的位置。
顧元朗覺得很沒必要：“她會及時給瀟瀟檢查的。”
歐陽晟擺明了是想親自為葉雨瀟做點事兒，幹嘛剝奪他的這份心意？薛芳苓踩了顧元朗一腳，從袖子裏取出了銀針來。
顧元朗隻得避了出去。
薛芳苓掀起葉雨瀟的衣裳，給歐陽晟示範了一遍，道：“這東西雖然名為‘羊毛’，其實一點兒都不軟，當感覺針鼻觸碰到條狀物，且左右挪動有滑溜的感覺時，便是‘羊毛’又長出來了。”
歐陽晟用心記下，可惜此時黑點裏已無羊毛，他無法親手一試，隻得對薛芳苓道：“一個時辰後，本侯來測‘羊毛’，屆時你來看本侯測得對不對。”
小事一樁，薛芳苓滿口應下，轉身去找顧元朗，把和葉雨瀟獨處的空間留給了歐陽晟。
歐陽晟獨坐床前，眼望著葉雨瀟，手按著心.口，打算要跟她說說他們的過去，想想他們的未來，談談他人生路上的規劃，然而腦中卻是混沌一片，組織不起任何語言。
原來沒了葉雨瀟與他應和，一切都黯淡無光，就連開口的興趣都欠缺。
怪不得這世上會有殉情的男女，原來愛到深處，即便獨活，亦成行屍走肉。
“瀟瀟，早些痊愈，好不好？”歐陽晟喃喃自語，“沒有你，我掙了錢，都不知給誰花去。沒有你，我建了功、立了業，誥命給誰去？沒有你，誰來天天氣我……”
像是感應到他的呼喚似的，床上的葉雨瀟當真睜開了眼睛。
“瀟瀟！”歐陽晟欣喜若狂。
“疼……疼……”葉雨瀟痛苦地皺著眉頭，裹緊薄毯，使勁地扭著身子。
原來不是病情好轉，而是疼醒了？歐陽晟呆愣片刻，起身焦急大喊，全然沒了平時運籌帷幄的淡然模樣：“來人！快來人！戴姑娘！薛小姐！”
顧元朗當先奔入裏間，肩膀上扛著薛芳苓。他為了節省時間，竟是充當了一回人力車夫。
戴佩蘭的反應不比他們慢多少，跑進來時，鞋子還是趿著的，沒來得及套上去。
睡覺還能有這反應速度，可見沒睡沉，一直是提著神的。
歐陽晟不舍離開半步，但為了不耽誤她們給葉雨瀟診查，還是主動離開了床邊，讓出了位置。
薛芳苓與戴佩蘭一個去了床左，一個去了床右，一個蹲下診脈，一個彎腰去看她胸前的黑點。
顧元朗見狀，連忙避了出去。
歐陽晟猶豫了一下，留在原地，沒有動。雖然戴佩蘭不知道他跟葉雨瀟的前塵舊事，雖然他現在站在這裏，其實不合規矩，但誰又在乎呢。
戴佩蘭迅速查看完葉雨瀟前.胸後背上的黑點，道：“‘羊毛’並沒有長出來。”
薛芳苓隨即診完脈，神色焦急：“脈象跟之前差不多，但脈搏跳得太快了。”
脈搏快，有可能是因為太疼。所以，黑點沒惡化，脈象沒惡化，葉雨瀟的實際病情卻莫名其妙地惡化了？歐陽晟心焦如焚：“你們快去找董毅，商量出個對策來。”
薛芳苓和戴佩蘭齊齊應聲，而外間的顧元朗聽見，不等她們出來，已是飛奔著去了。
“阿晟……”葉雨瀟緊攥著薄毯，額角有豆大的汗珠滾落。
“我在，我在。”歐陽晟趕緊掏出帕子，給她擦汗。
“給我擦過汗的帕子，不要再塞回去了，得放到專門的地方，及時清洗消毒……”葉雨瀟氣息不穩，每一個字都在打顫。
病成這樣，但在操心傳染的事呢？歐陽晟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知道了，葉大夫。”
葉雨瀟自己也笑了，雖然太疼，笑得很勉強：“我是不是昏睡很久了？”
理智告訴歐陽晟，他應該說實話，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說謊，以寬慰她的心：“也沒多久。我給你請了位神醫，她能醫你的病，你且放寬心。”
葉雨瀟笑著搖頭：“跟大夫說謊，不是個好習慣。”
歐陽晟正待要解釋，葉雨瀟卻豎起中指，按在唇邊，“噓”了一聲：“你別說，聽我說，讓我省點力氣。”
“好，好，你說。”歐陽晟忙道。
“我這樣子，怕是捱不過了。”葉雨瀟說完，頓住忍了一會兒疼，才又接著道，“等我去了，你幫我把明澈醫館和明澈護理學校管起來，好不好？明月雖好，到底是薛家的媳婦，我給她，是讓她為難。春曉她們幾個，與我名為主仆，實為朋友，你多費心，給她們挑個好人家，若她們願意，把賣身契還給她們，幫她們置辦一份家業吧……”
“我這一處醫館，一處學校，瞧著名聲響亮，其實還沒賺到什麽錢，本金倒是投了不少，你可別嫌棄……”
“我平南王府的家人，我想，不必我囑咐，你也會照看，我就不多說了。信陽侯府的人，若你願意，幫我管管，我對他們雖然沒多少感情，但也不願意看著他們惹出禍事來……”
“別說了。”歐陽晟強忍住淚水，打斷了她，“你現在不是好好的麽？哪裏就去了？你先前一直昏迷，現在醒了，說明病情有好轉。”
“如果我能挺過去，剛才的話也算數，人嘛，又不是妖精，總有一天會死的，對不對？”學醫的人，本來就生死不忌，更何況她是已經死過一遭的人了。葉雨瀟努力伸出手，隔著歐陽晟的手套，輕輕地握了一握。
歐陽晟馬上把她的手攥在了掌心裏，一滴淚水悄然而落，正好落在了葉雨瀟蒼白無血色的指尖上。
葉雨瀟讓他惹得難過起來，強撐著笑道：“你不是早將生死置之度外，與我定了‘冥婚’麽，怎麽真到這種時候，卻又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