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過年(2)
“唉,別提瓜瓜上學這事了,你說朵三牛是不是有毛病,一個丫頭片子,非得去上學,家裏都窮成這樣了,還舔著臉說上初中,上高中,我一聽這個,腦仁疼,強強娶媳婦的事,八字還沒有一撇哩,家裏住著漏天的房子,你說誰家能把姑娘嫁到咱們家,我真是一點盼頭都看不到,你說要是強強連個媳婦都討不上,打了光棍,我還有臉活著嗎?”李秀棉哭喪著臉說,李秀芳說:“走一步,算一步吧,咋辦,到時候,我和大姐給湊湊,讓老朵家的兩個兄弟也給湊湊,總不能讓強強打光棍。”
“大家都不富裕,也湊不出幾間大瓦房呀,愁的我都有白頭發了,你看。”李秀棉說著,把頭湊到李秀芳的眼前,李秀芳用手巴拉了幾下她的頭發,點點頭,說:“是有幾根了,愁,日子也得過,三牛咋說?”
“三牛,他有啥辦法,就家裏的二畝地,三家守著兩大牲口,能有什麽辦法,他說閃過年,從大哥家要倆兔子,反正也是吃草的東西,不用糧食,到時候下了兔子,賣幾個兔子,還能給瓜瓜買書本,他根本就不說強強成家的事,我看他就是魔怔了。”李秀棉說,用手指著門口,說:“看見門口那些木頭棍子了嗎?是他找來棚兔子窩的。”
“這個三牛,原來看著也不是這樣的,挺正常的。”李秀芳也跟著發愁,說,李秀棉說:“他就是不正常,我叫他朵老歪,真是一點都不假,去年春,非要把強強送到劉家屯的劉木匠家學手藝,人家劉木匠有一個兒子,一個閨女,家裏有的是人學手藝,不收徒弟,他就厚著臉皮,把孩子塞在人家家,讓強強給人家白幹,屋裏屋外的活全包,還給他們全家洗衣服做飯,你說,強強怎麽說也是男孩子,在家就是再窮,我也是當心肝養的,有好吃的,有一口都給了強強,根本就沒有讓拿過掃帚,更不要說洗洗涮涮了,他還讓我教強強洗衣服做飯,為這,我跟他吵了好幾次,我沒少挨打,你說他是咋想的,心也忒狠了,讓兒子去給人家做牛做馬。”
“是,去年你不是跟我說了好幾次嗎?我也讓我們那口子勸過三牛,三牛不聽。”李秀芳說,李秀棉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這就是咱老娘們,說話不頂事呀。”
“現在強強在劉木匠家咋樣?”李秀芳問:“強強還沒有回來?”
“咋樣?要是有個小夥子在家把所有活全幹了,又不要錢,你說你願意不?劉木匠肯定願意了。你不知道,朵三牛病的多厲害,他跟強強說,吃飯的時候,有玉米餑餑不能吃白麵饃饃,有鹹菜不能吃菜,有肉了,最多吃一塊,要是讓他知道強強在劉木匠家貪吃貪睡,打斷強強的腿,你又不是不知道,強強多怕三牛。去年,他還時不時悄悄去劉木匠家看看,如果看見劉木匠的院裏髒了,水缸沒水了,拉出來強強,就是幾腳,把強強嚇的夠嗆,整天不敢閑著,跟長工一樣,跟舊社會的奴才一樣。”李秀棉說著眼淚又下來了,用粗糙的大手抹抹淚,接著說:“這不年前了,三牛跟強強說,不把劉木匠家過年的東西全準備停當了,不能回來。”
“哎呀,這爹也忒狠心了。”李秀芳搖著頭,皺著眉頭說,剛要接著說,朵三牛撩門簾進來了,看見李秀芳,趕緊拍了拍身上的土,說:“二姐來了,待會在家吃了晚飯再走吧。”
“不了,天黑了不好走路,我正要走。”李秀芳站起來說,朵三牛看看小飯桌上的東西,心裏挺高興,又覺得有點慚愧,這麽多年了,每年二姐都會給他們送點吃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輪到自己給人家送東西,朵三牛不由地在心裏歎了一口氣,說:“那早點做飯,吃了走吧。”
朵三牛這樣說著,心裏也知道,二姐不會在這裏吃飯,她知道家裏吃飯困難,也不是真心想留她們,隻是客氣客氣。
李秀芳和朵三牛客氣了一會,朵三牛和李秀棉把李秀芳送到門口,叫上和朵瓜瓜玩的王蓮蓮走了,朵瓜瓜連忙跑回屋,看看小姨給他們帶了什麽吃的,李秀棉和朵三牛也趕快跟了進去,怕她上去咬一個糖包,糖包是要留到過年吃的,稀罕東西,不能閑著就吃。
李秀棉跑到屋裏,果然見朵瓜瓜手裏拿了一個糖包,正在用舌頭舔,上去給她要了,抓了一小把花生,說:“你吃幾個花生,剩下的娘收起來,等過年的時候,給你和哥哥吃。”
“娘,糖包真甜。”朵瓜瓜開心地說,李秀棉撲哧一下笑了,說:“你還沒有咬,就知道甜了?”
“我舌頭一舔,就覺得可甜了。”朵瓜瓜說完,把花生放到口袋了,一蹦一跳地搖著兩條小辮去玩跳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