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窯上過年（1）

  朵三牛再次回家的時候，又過了三個月，還是宋東子給他拉了一車磚，他也沒有找別人，朵三牛也知道，十塊錢，找別人，別人也不會拉，說不定走到半道上，覺得遠，路難走，真給卸在野地裏，他就沒法弄了，宋東子來過一趟了，知道道兒，如果接了活，肯定能運到村裏。朵三牛找宋東子的時候，宋東子也沒有說二話，就說了個時間，那天他不往鎮上拉磚，就給他送，其實等朵三牛的磚裝上拖拉機的時候，宋東子的心裏也是犯了些嘀咕，道兒確實遠，道路確實難走，確實掙的少，但是看朵三牛一臉老實巴交的樣子，想自己既然當時一激動說了大話，就不能咽回去，顯得自己娘們唧唧的，也不好。


  朵大牛帶著倆兒子，幫忙給朵三牛把磚運到自家的院裏，記好磚的數後，從屋裏拿出一個鉛筆盒，遞到朵三牛的手裏，朵三牛看了看，裏麵還有十個鉛筆，五塊橡皮，不解地說：“大哥，這是啥意思？”


  “今年麥口，我和你二哥帶著你三侄子去了農場，幹了二十多天，一個人掙了八十多塊錢，這都是你給出的主意，我想了想，你最在意瓜瓜的學習，就給瓜瓜買了點上學用的東西，你拿著給孩子，孩子肯定高興。”朵大牛笑著說，朵三牛“嘿嘿”一笑，說：“瓜瓜肯定高興呀，她上了兩年學了，沒有用過鉛筆盒呢，我答應她，今年期末考試，數學語文都考100分，給她買個鉛筆盒。”


  “我知道，瓜瓜給我說過，要不我咋想起來給買了鉛筆盒。”朵大牛說，朵三牛點點頭，看著鉛筆盒上的圖畫，愛不釋手，朵大牛也笑了笑，接著說：“我跟村長的親戚說好了，等掰棒子的時候，多帶幾個人過去，到時候，忙上十天半個月的，一家又能掙幾百塊，村裏有好幾個人都給我打招呼了，到時候一起去，大家都能掙點錢。”


  “嗯，農場的地多，他們幹不完，就想讓咱們去幹活。”朵三牛把鉛筆盒放到兜裏，說。


  “三牛，你三四個月回來一回，也給弟妹幾塊錢，她老給你嫂子念叨，結婚多少年了，你一個子也不給她，她心裏憋屈。”朵大牛說，朵三牛點點頭，說：“緩幾年，等把窟窿擋了，強強娶上媳婦，瓜瓜考上學，我就把錢給她管，李秀棉做事不過腦子，現在要是把錢給她，她都糟蹋了，用不到正經地方。”


  “給個兩三塊錢，她也就不念叨了，現在村裏的老娘們兒手裏，誰沒有個兩三塊錢，就她一分也沒有，給你過了十幾年了，還能不憋屈？你也別把錢捏的太死。”朵大牛說，朵三牛點點頭，說：“我琢磨琢磨。”


  “你還有多少窟窿？”朵大牛問，朵三牛說：“上次回來擋了二十五塊，還有一百二十四塊，這次再擋三十塊，就剩下九十四塊了，照這樣幹下去，來年咋也能還清。”


  “好，好，不賴，你在磚窯好好幹吧，家裏不用操心，有我跟你二哥，你不在，我跟你二哥輪著，每天晚上十一點左右，繞著你家的那個小巷子轉一圈，村裏人都知道，不敢去胡鬧。”朵大牛說，朵三牛點點頭，說：“大哥，我放心，有你和二哥，還有三侄子在，我就知道沒有人敢到家裏鬧事。”


  朵三牛又跟大哥嘮了一會，回到家，李秀棉已經把飯放在了小方桌上，朵三牛看了看，沒有吃玉米麵餑餑，端起玉米粥喝了一碗，說：“把瓜瓜的作業本給我全部拿過來。”


  李秀棉這次啥也沒有說，把本拿過來，板著臉遞給了朵三牛，朵三牛一張一張地翻著，認真地看了一遍，有錯的，但是錯的很少，上次回來，他找李老師，李老師說過，學習再好的學生，也會錯，沒有誰一個都不錯，他想了想，也是這個理兒，覺得這樣偶爾錯一道，應該算是正常的，就把本放下，說：“期末考試的卷子呢？咋沒有看見？”


  “瓜瓜自己拿著哩，說回來自己給你看，數學考了100分，語文考了98分，她說給你說說，她不是不會，考試的時候一緊張，組錯了一個詞，問你還給買鉛筆盒不。”李秀棉說，朵三牛一聽，心裏覺得考的不錯，嘴說卻說：“來了我問她，不會的錯了，這是正常，會的錯了，這就不對。”


  “行，先別說瓜瓜的考試，八塊錢。”李秀棉伸出手說，朵三牛從內兜裏拿出一遝錢，數出八塊錢，遞到李秀棉的手裏，說：“給你八塊錢，我這還有三十塊，今天晚上我還給人家去，這次還了，就剩九十四塊的窟窿了，我琢磨著，明年就能還清，還清後合磚剩下的錢，我就存到信用社，等蓋房的時候買房梁、水泥、石灰、大瓦，我這麽算著，肯定在四年內給強強蓋上房子，娶媳婦不成問題，唉，想想好日子馬上就到了。”


  “你這樣說著，我也覺得有盼頭了，咱們村現在幾家跟強強一般大的小子都說上媳婦，過了定親禮兒了，咱強強一個上門說的都沒有，我就盼著，咱們趕緊把房子翻蓋好，又是紅轉頭，房子氣派好看，能有個媒婆子上門給咱說媳婦。”李秀棉數著手裏的八塊錢，眉開眼笑地說，朵三牛點點頭，說：“強強現在學木匠，每月都掙兩塊錢了，我也掙錢，你在家種地，一家人都勤勤快快的，不愁沒有好日子，你等著吧，好日子都在後麵。”


  李秀棉點點頭，心想如果瓜瓜不上學就更好了，不但省錢，還能給家裏搭把手，過了十六歲後，還能去找個零活，掙倆錢兒，一家人都掙錢，日子肯定能好過，但是這樣的話，她再也不敢說了，省的又是一頓打。自從上次朵三牛打了她以後，看女兒的作業，她再也不敢馬虎了，看的比朵三牛還仔細，生怕女兒考不好，朵三牛絕對是不會饒了她的，打她一頓倒沒所謂，關鍵是強強娶媳婦，全指望著朵三牛在窯上幹活，他要不去了，兒子娶媳婦的事兒，就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