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到窯上要錢(5)
朵三牛一行人,到了磚窯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兩匹馬拉著六個大人一個孩子,走不快,走一陣子,還得歇歇,吃點草料。馬車停在磚窯門口,李秀棉跟看大門的打了個招呼,和二姐李秀芳直接去找薛會計,薛會計正在算賬,見李秀棉來了,心裏一咯噔,連忙陪著笑臉說:“三牛家裏的來了,啥事?······!”
“薛會計,日子沒法過了,你可得給我們一家老小做主呀。”李秀棉還沒等薛會計把話說完,坐在地上,拍著腿就開始嚎了,薛會計立馬覺得頭皮一緊,心想我的天呀,還是來鬧了,精神緊張地陪著笑說:“三牛家裏的,起來起來,有話好好說。”
“薛會計呀,日子真沒有法過了,你出去看看,好好一個人,現在半死不活地躺在馬車上,我咋好好說話呀,沒法兒說,薛會計,你可得給我們一家老小一個說法呀。”李秀棉邊哭邊說,兩隻手還把地拍的“啪啪啪啪啪”響。
“那個,三牛媳婦,大夫說三牛的骨頭恢複的挺好,咋了這是?”薛會計說,他明知道李秀棉是來要錢的,說啥都沒用,還得硬著頭皮說。
“薛會計呀,家裏本來就窮,到了現在小子還沒有說上媳婦,就三牛一個掙錢的,三牛又殘廢了,更說不上媳婦了,咱原以為窯上這麽大的買賣,肯定能給多賠倆錢,誰知道就賠了這麽倆錢,日子更沒法過了,我真是連死的心都有了。”李秀棉錘著胸口說,哭的鼻涕眼淚一臉一臉的,慘不忍睹,薛會計看了,不住地咽唾沫星子,一個頭漲得兩個大。
不管薛會計給李秀棉說啥,李秀棉就是哭,就是嚎,在薛會計的屋裏折騰了一夜,窯上的活計們也聽了一夜的熱鬧,不好意思出來看,第二天一大早上,大家都出來了,見大門口一輛馬車,馬車上坐著兩個老娘們兒一個孩子,馬車下麵蹲著一個抽煙卷的漢子,馬車上躺著一個人,就漏了一個頭頂,猜著是朵三牛,大家指指點點在大門口看了一陣子,才去食堂領早飯。
薛會計耷拉著臉,兩眼無神地看著在地上坐著哭叫了一夜的李秀棉,打心眼裏佩服這個女人,她是從哪來的這麽大的盡頭,就這麽嚎了一個晚上,眼淚流了一個晚上,還這麽精神,似乎都沒有停的意思。薛會計揉揉酸疼的眼睛,幹咳了一聲,說:“三牛家裏的,擦擦淚吧,你有啥要求,說說吧。”
“薛會計,我要找老板,讓老板可憐一下我們這些窮苦人。”李秀棉哭了一夜,哭的自己也麻木了,根本也感覺不到,她一說話,眼淚不由自主地又嘩嘩流了下來。
“那你也告訴我,你到底要咋樣,要不我也不好跟老板說。”薛會計有點壓不住火了,被她折騰了一夜,問了幾次,就是這麽幾句,就不能給個痛快話,是要多少錢。
“七千。”李秀芳說,她看著妹妹鬧了一晚上,可能鬧的腦子都不靈光了,總是這幾句話,總是哭,薛會計問了幾次,她都不說,自己都著急了。
“七千,我的個娘呀,你們這是訛人呀!”薛會計一下精神了,生氣地說。
“我死了算了,就死在你們的窯上,反正我們一家的日子也是斷送在這裏。”李秀棉一聽薛會計這麽說,哭的聲音又提高了許多,雙手拍著地,哭著說,薛會計一看,緊緊地皺著眉頭說:“三牛家裏的,你別哭了,我不是老板,這個事,我現在去農場的廠部打電話,我做不了主。”
李秀棉不聽,仍就是哭,李秀芳說:“那薛會計,啥時候給我們個信兒?”
“你們得容我去問呀,中午前,我肯定回來,你是她啥人?”薛會計說,李秀芳連忙說:“二姐,我是二姐。”
“行,二姐,你先勸勸她,別嚎了,這樣人也受不了,我這就去,給你們找個地方,吃點東西。”薛會計說,李秀棉哭著說:“我們就在門口等,哪也不去,反正來了,就沒指著痛痛快快地回去。”
薛會計說:“行,但有一條,咱們是商量事,這馬上窯上要上人拉磚了,你們別鬧,鬧出事兒來,對誰都不好。”
“薛會計,你盡量給解決一下,我妹妹家確實是沒法過了。”李秀芳說,薛會計黑著臉,點點頭。
薛會計等李秀棉姊妹倆出了屋子,鎖上門,趕緊推著自行車去農場打電話,經過門口,停在馬車旁,看看朵三牛的頭頂,說:“三牛,這是咋回事,不是說的好好的?”
“薛會計,對不住,你就當我死了,我沒臉見你。”朵三牛萬般無奈地說,薛會計聽朵三牛這樣說,又想到他媳婦這個潑辣相,心裏也猜出了幾分,歎了一口氣,騎上自行車就走了。
薛會計到了廠部,給孫爭光打通電話,把昨晚的事情說了一下,孫爭光生氣地說:“這幫人,太不要臉了,都簽字了,還來鬧,咱們也沒有少給錢,你等著,我找人收拾他們。”
“孫老板,你可快點,來了四個老娘們兒,朵三牛躺在馬車上,要是在窯上鬧起來,忒難看,咱這窯上,鎮上縣城拉磚的都有,傳出去,名聲不好。”薛會計說,孫爭光說:“我知道,那也不能她說七千,咱給七千,她當這是什麽地方,以後就沒個完了,嘴夠大的,一開口就是七千,咋不去搶。”
孫爭光掛了電話,就給他的同學程凱打電話,程凱是派出所的副所長,正好管著農場這一塊的治安,經常給孫爭光說,窯上有人鬧事,找他,他給處理,孫爭光有這個派出所的副所長給撐腰,覺得很硬實。
孫爭光把情況給程凱說完,原以為程凱會馬上給他派人去處理,誰知程凱沉默了好大一會,說:“這事,你還是自己想辦法,私了了吧。”
“啥?你說啥?這事你不管?”孫爭光說,程凱說:“你這事派出所咋管?這不是有人故意到窯上鬧事,打架滋事,這種情況,二話不說,咱警車馬上到,到了就把人給拷了,你這是工傷,人在你們窯上被砸了,賠償沒有處理好,最好是自己私了了,要是經了我們派出所,在派出所的立場上,就得本著保護弱者給你們和解,工傷費用重新算,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抓人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