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攤牌
春天已經過去,夏天悄悄走近。
寂靜的天空下。
落羽正給千婼講定國公丟失賑災款一案最新的進展。
聽完後,千婼抬頭看著月亮發呆,半晌沒有說話。
月光輕柔,淡淡灑向大地。
千婼心裏歎了口氣,定國公一向忠君體國,他是絕對不會像那幫文官說的樣監守自盜,貪汙那二十萬兩賑災款的。
她托腮片刻,沉吟問道:“定國公在潭州被下獄了麽?”
“哪能啊,皇上隻是下旨將定國公關在欽差行轅。”
落羽說這話時唇邊雖含著絲笑,可眉間卻有幾分化不開的黯然與憂傷,她也為謝家擔憂。
自從丟失了賑災款,不但定國公被限製自由,慕容適更是下旨整個定國公府都不得放出一隻蒼蠅,就連在弘文館讀書的謝未易也被抓回去軟禁起來了。
千婼聽著,隻是默默無語,過了好一陣子,才問道:“那謝家在地方上任職的兩位公子呢?”
光芒從落羽眼中漸漸隱去,她輕歎了口氣:“也都被罷免官職了,聖旨上說定國公一案查清楚之前他們不能回京,更不可與定國公互通有無。”
千婼收回目光,側頭看著落羽,心中滿是困惑,實在忍不住問她說道:“落羽,你覺得這件事段郗鉞能脫得了幹係麽?”
落羽一呆,不知公主何出此言,滿臉的疑惑,認真想了想,方才回道:“奴婢不知道。”
千婼想了下,微微一頷首。
落羽也不說話,隻是靜靜地瞅著她家公主。
千婼低頭想了想,站起,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嗬欠,“不想了,睡覺。”
這幾天秦川、宋子淵他們也沒少想辦法,大家都想為謝家出一份力。隻是那麽聰明勇武的兩個人都沒想出好辦法,她一個弱女子更是沒轍,好好睡一覺,明天再說吧。
夜深人靜。
千婼一個人靜靜躺著著,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感覺有人在她肩膀上輕輕一拍。
她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確實一個身著夜行衣的人,她立刻驚坐起。剛想開口喊落羽,黑衣人忙撲上來捂住了她的嘴。
黑衣人細看了千婼幾眼,蹙了蹙眉頭小聲說道:“別出聲,是我。”
千婼突然覺得他的眼睛和聲音很是熟悉,不禁點了點頭,盯著他仔細辨認,心中大驚——他是謝未易。
謝未易覺得千婼差不多已經認出他了,立馬鬆開手,拉下麵巾。
他臉上沒有慣常的笑意,看著她的視線十分複雜,輕聲道:“小丫頭,你幫幫我。”
千婼聽後沉默了半晌,擠出一絲笑說道:“我、我怎麽幫你啊?”
謝未易臉色有些黯然,說道:“你一定有辦法的,咱們來弘文館這麽長時間,岑太傅他們一直對你客客氣氣的。沈鶴行明明知道你偷懶不做早操,卻從來沒有找過你的麻煩。所以我猜,你肯定不是普通人。”
他細微的聲音中有最後的懇求。
千婼聽了心中不知道是什麽滋味,隻是微微點了點頭,起身走到桌邊倒了兩杯茶。
她坐下,謝未易也過來坐下,皺著眉頭靜靜等著她的答複。
實在沒想到,一向活潑跳脫的謝未易竟也有如此穩重的一麵。
千婼抬手撫著臉頰,呆呆地看了他一小會兒,仔細一看,他皺眉的樣子還挺好看的,劍眉下狹長的眼眸仿佛潺潺春水,明淨白皙的臉龐此時透著棱角分明的冷促。
見千婼半天不吭聲,謝未易鷹目中閃過一道寒光,問:“你到底有沒有辦法?”
她微微頷首,含了薄薄一縷笑意:“其實我是當朝九公主慕容千婼。”
謝未易聽後,臉上的神色變得凝重,他壓低聲音道:“怪不得岑太傅、沈鶴行還有我爹,他們都不敢把你怎樣,你還經常嚷嚷著要誅我九族,抄我全家什麽的。”
他歎了口氣:“我早該猜到的。”
千婼看著他恍然大悟的樣子,一麵笑著,一麵說道:“現在你還敢不敢跟本姑娘鬥了?”
謝未易似乎再也坐不住,他走到窗前,將背影留給千婼,唇角微勾。
千婼半仰頭,怔怔看著他的背影說道:“你放心吧,咱倆的賬以後有的時候慢慢算,當務之急是幫你們在謝家洗脫冤屈。”
謝未易聽了忙回轉身來,眼中精光一閃,露出幾分欣慰的深色,道:“那你能不能跟皇上說一聲,讓他放了我爹?”
千婼微微垮著雙肩,臉上的表情也是極度無奈:“這怎麽可能,即便我是皇帝也不能隨便放人啊。況且,既然父皇沒有把定國公下獄,說明他心裏還是願意相信定國公的。這就得看看刑部和工部派去的人能不能查明真相,還你們謝家清白了。”
謝未易理了理衣服,回到桌邊坐下,眼中略帶了幾分酸楚,道:“你一個公主都沒辦法,那還能怎麽辦?”
千婼低頭默默看著自己的茶盅,不著痕跡地岔開話題,“謝未易,你是怎麽逃出來的,你又不會武功?”
謝未易沒有半點含糊:“鑽狗洞。”
起先,千婼說話時的目光還留在謝未易的臉上,聽了他這話不禁低頭強忍著不笑。
沉默,良久的沉默。
過了一會兒,謝未易忽然目光如電地射向她:“小丫頭,你能不能把我送出城去,我剛看見九門都有重兵把守,我一個人出不去。隻要我能出去,我一定會把這件案子調查清楚的。”
千婼知道他能既然說出這話來,自然有一定的把握。心道,與其坐以待斃,不如索性放手搏一搏。
“行,明天一早本公主親自送你出城,不過……”
千婼唇角抿出了絲笑,伸了伸腰,又打了個嗬欠:“不過,我有個條件。”
謝未易的眼睛仿佛燃燒著的兩簇火焰:“好好好,隻要能出城,別說答應你一個條件,十個都可以。說吧,什麽條件?”
千婼看著他,麵上雖然淺淺笑著,真的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啊。
這要是擱往常,以謝未易高傲的性子,他就算知道自己的公主身份,也未必如現在這般忍氣吞聲。
謝未易眉間似乎有不悅,可聲音卻是依舊溫和:“說話啊,到底什麽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