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視線（十三）

  水在嘩嘩的流，從刀背上澆下，轉眼就已經在利刃處飛濺出美麗的彩虹，映照在尹虹那張稚嫩精致的臉上。


  月亮掛在天空，仍舊在慢慢地向西偏移著，月光卻灑進了屋子裏，將一抹紅色映照進尹虹的眼中。


  看著鏡子裏自己略為稚嫩的模樣，尹虹長長地歎了口氣，她已經衝洗了這把匕首有將近10分鍾的時間了，可那個肮髒女人的血跡還頑固地殘留在上麵，就好像她的靈魂，死死抓住最後一線生機不願離去。


  隻是尹虹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恐懼，就像是她的心一般，永遠感覺不到害怕。


  看著窗外映照在鏡子上的月光，她終於可以卸下臉上的偽裝擺出一個冷漠的神情，她很喜歡黑夜，因為隻有在光芒消逝的地方，她才不用在臉上掛出那些令她自己都感覺惡心的天真的笑。


  不過她的確有時會真心露出那樣的笑容，但從來都隻對著尹夕曦一個人。


  她深深愛慕著自己的姐姐，從小時起便是如此，所以她自來也知道，姐姐那一直以來的自卑感。


  冷漠或許是與生俱來的，卻一直不是姐姐所希望的，尹虹從小便知道這一點。曾經的那些年裏，姐姐時常會看著尹虹笑容的模樣露出羨慕的神情，可她自己卻做不出來，隻因為她擁有一顆冷漠的心。


  對除了尹虹以外，所有人都冷漠的心。


  尹虹深知這一點，所以，才在將那個女人殺死之後，將她的心換給了姐姐。


  但姐姐不知道的是，其實她也一直羨慕姐姐擁有那顆冷漠的心，所以後來，她又把姐姐的那顆心吞了下去。


  她本以為事情就會這樣圓滿結束，隻是沒有想到的是，從那一刻換上那顆心開始，姐姐卻漸漸地變了。


  變得膽小，變得容易恐懼，變得減少了對自己的那份愛。


  她有些惶恐，所以，她才要把自己的那顆心換回去，看著手上那把變得越來越幹淨的匕首，她滿意地笑。


  “其實很簡單的，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了。”鏡子裏的她這麽說著，在月光的照耀下，尹虹看見的，是自己越來越像胡小穎的輪廓，也或許就是從那時起，這把匕首上的血跡才慢慢被衝刷掉了。


  隻是她並不在乎，隻要心與靈魂是自己的就足夠了。


  所以，她又慢慢移開了步子，手中的匕首在月光的映照下閃著明亮的光，她也又一次推開了那扇灰色的房門。


  ……


  這晚，尹夕曦做了一個夢，夢境很真實，夢裏的她很恐懼。


  她就一副害怕的樣子躲在房間的角落，對麵的，是胡小穎那張笑盈盈地臉。


  她就坐在一把椅子上，胸口還插著一把匕首，血正向外噴湧著，流淌到了地上，蔓延著像一朵盛開的花兒。


  尹夕曦心中的冷漠早已經不見了，隻有恐懼，隻剩下了恐懼，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也忘記了曾經在這個房間裏發生過的事情，隻是胡小穎的那張臉，讓她印象深刻。


  那是一張或許不應該稱之為美麗的臉，因為美麗的事物帶給人們的是向往，而胡小穎的那張臉，隻是足以讓所有的人為之輕狂。


  可在尹夕曦的記憶裏，自己卻曾經親手將其毀滅。


  然而如今，尹夕曦卻已經再不敢繼續看向那張臉，她想要躲避，她明明記得這個房間裏應該還有其他人的，可是那些人是誰，她卻想不起來了。


  她隻能蜷縮著身體躲在角落，甚至把視線也掩耳盜鈴般的貼在了牆上，可就在這時，椅子被推動的聲音卻傳到了尹夕曦的耳朵裏。


  胡小穎就這樣笑著慢慢從椅子上站起了身子，匕首依舊留在她的胸口上，腰肢卻還是能夠扭出美麗的曲線。


  腳步聲是清脆的，是高跟鞋踩在了地板上的聲音，等她慢慢貼在了尹夕曦的身後，魅惑的聲音才又一次傳來：“你在害怕我麽。”


  尹夕曦沒有回答，身子卻變得越來越低。


  胡小穎依舊在笑著，又慢慢將手放在了尹夕曦的肩膀上，是冰涼的，尹夕曦害怕地顫抖，卻在這時被胡小穎一點點扭轉過了身體的方向。


  “我還以為你一直都是冷漠著的。”她又一次說道，也不知是在問，還是在嘲諷。


  可驀地，尹夕曦卻安靜了下來。


  她抬起頭，兩者的視線很快便觸碰在一起，隻是胡小穎在笑，尹夕曦在好奇。


  她好奇自己是誰，好奇那些湧進身體的，原本應該隻屬於自己妹妹的記憶。


  隻是很快，她又變回了那副冷漠的模樣。


  等到這一刻，胡小穎的表情終於變了。


  笑容從她的臉上消失，在尹夕曦的視線裏，胡小穎臉上的血色就這樣也跟著逐漸褪去，終於等到她全身的皮膚隻剩下慘白的顏色的時候，一些細小的汗珠才在胡小穎的臉上冒了出來。


  可是胡小穎還在說著，臉上的是正承受著巨大痛苦的表情：“看，這就是你曾對我做的事。”


  尹夕曦不懂，她隻是呆愣著，看到的卻是終於讓她冷漠的心有了一絲波動的畫麵。


  細小的汗珠越來越密集，胡小穎的皮膚正慢慢腫脹了起來，身邊的溫度開始跟著上升，可就在這時，胡小穎的頭竟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鮮血並沒有從切口中流出，胡小穎的頭顱就這樣翻滾著，在地板上砸出沉悶的聲響。


  尹夕曦用呆滯的目光盯著她慢慢滾到了房間的角落，她停下了，臉依舊對著尹夕曦的方向，眼珠卻一下子也掉在了地板上。


  終於，尹夕曦又一次嚐到了恐懼的滋味，她的表情忽而變得瘋狂，手用力地抓住了自己的頭，聲音卻沒能傳出來。


  原來，是胡小穎失去了頭顱的身體，已經伸出了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脖子。


  她的身體仍舊在變化著，血液早已經被放幹了，隻有蒸汽在她的血管裏、血肉裏流動，她的整個身體膨脹出臃腫的樣子，化妝品與肉香的氣味便混合著傳到了尹夕曦的鼻孔中。


  尹夕曦並沒有掙紮，她已經被嚇傻了，隻是嘴中不知何時也出現了一個難以咀嚼的東西，她艱難地吐出，眼角的餘光才看到，原來那也是胡小穎身上的肉。


  嘔吐感越來越重了，可尹夕曦最終也沒能吐出來，她的眼睛已經有些翻白，身體卻已經幾乎被提了起來，可卻在這時，胡小穎的兩顆眼珠卻一點點滾到了尹夕曦的腳下。


  尹夕曦的雙腳終究還是沒能再落到地麵上，等她脖子上的手印越發血紅，胡小穎卻輕鬆地拔掉自己了胸口的匕首，又伸到了尹夕曦的胸前，比劃著似乎想要畫出一個美麗的圖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