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張 以道之名(二十四)
走廊裏,韓璃和周君涵還在僵持著,周君涵師父的做法不可以說是失敗的,因為她的確造就出了周君涵這樣一個特殊的存在——一個連魂魘都可以控製的人。
沒有人知道她到底對周君涵做了什麽,但是現在看來,周君涵的力量似乎的確有些太過詭異。
當初王繼安曾收留了周君涵有很長一段時間,但是以王繼安的本事,居然在那麽長的時間裏都沒有發現周君涵身上的力量有什麽異常。
不管怎麽說,王繼安都是正統的道家弟子,可麵對周君涵所使用的邪術的時候,竟連一絲一毫都沒有察覺到。
而如今,就連韓璃這種強製的力量都無法對其造成太大的影響。
周君涵的靈魂就在韓璃的身體裏不停地吸收著她的生命力,她早就已經死了,是魂魘的影響也是為了邪術能夠成功必須要做的事,本來韓璃是她選中是其複活後長留生命的關鍵,而為了擺脫眼前的困境,她隻能提前這麽做。
但是她沒有想到的是,韓璃體內的生命力居然會如此強盛。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已經被這股生命力完全包裹,原本屬於自己“人”的力量在不停地複蘇,並且才沒過多久,甚至連自己已經死去很久的身體都開始受到了影響。
那上麵的屍斑竟在慢慢褪去。
周君涵大喜過望,韓璃已經開始變得虛弱了,她無力反抗,周君涵正好可以趁此機會盡快奪取力量,讓邪術的成功率也能夠大大提升。
隨著周君涵力量的快速滲入,韓璃身體上的裂紋開始變得愈發嚴重,雖然身體上並沒有給韓璃造成太大的影響,但是韓璃依舊能感覺到軀體中力量的快速流逝。
不過,那力量並非是屬於韓璃她自己的。
這是隻有許越才想到的一件事,韓璃的身體在到達本位麵之後是由許越為其塑造的,這其中包含的可並非隻是簡單的精神力,重塑與輪回的屬性自然包含其中。
這是一種保險,為了維持韓璃生命,抵消其能力代價的一種保險。
而這,也恰恰成了此時最為讓周君涵感到危險的力量。
最開始的生命力是沒錯的,也讓周君涵瞬間壯大了相當多的程度,然而這隻是開始。
當周君涵靈魂內的力量吸收得越來越多的時候,輪回的作用也開始漸漸在其身上顯現出來。
而這其中最為明顯的,就是衰老。
她的臉上開始慢慢生出皺紋,靈魂的本源色彩也開始變得愈發稀薄,而這一過程甚至還在不停地加速。
在周君涵驚恐的表情中,她的頭發很快就變得花白,力量的流逝變得越來越嚴重,那本來讓她欣喜若狂的生命力竟成了她此刻的催命符。
“滾出去!”隨著周君涵的靈魂對韓璃的影響變得越來越弱,韓璃終於暫時得到了喘息,她大喝一聲,屬於自己的那份力量終於又一次釋放了出來。
這一次,周君涵已經極其淡化的靈魂影子終於被韓璃從身體裏驅逐而出,她慢慢飄回了已經變成老嫗的身體中,可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她最原本的力量在慢慢地潰散,大量的屍斑又重新浮現在她的身體上,或許唯一值得安慰的,就隻剩下了又重新開始被吸收的那些死去的靈魂。
包括曹鵬。
而對於這一切,王繼安早已經在冷眼旁觀。
他自然是已經來了有一段時間了,可是卻並沒有做任何事,他變了,從他獻祭出師兄的屍體的時候就已經變了。
他在看,看著曹鵬的靈魂自願的慢慢消失,看著周君涵付出她應付出的代價。
從最開始的絕望,到震驚,再到歇斯底裏,周君涵的情緒終於一點點陷入了癲狂,灰白色的發在淩亂的飛舞著,可明明應該怨恨的人是那些無辜卻死亡了的人。
可如今,他們卻已經完全消失了。
看到此景,王繼安最後的一絲疑惑也已經消失,事情或許早就已經有了注定。
從一開始,周君涵就已經決定不去依靠任何人,她所有的一切,都隻是為了獻祭做準備。
曹鵬的死亡是她做的,她不願意等許越等人的到來,於是便提前控製著魂魘殺死了曹鵬。
她也並非想要這般做,隻是魂魘終究還是會奪去她和曹鵬的命,這是無法改變的,她此時早已經死亡的軀體也證明了這一點。
但是,她從沒有想過要將曹鵬的靈魂獻祭出去,她最初定下的目標便一直都是王繼安和她自己,韓璃隻不過是意外的發現而已,而如今,韓璃既然已經無法作為祭品,那麽她就重新把目標定為自己便可。
然而,一切都晚了。
她最初想要的便是讓曹鵬活著,可如今,曹鵬卻甘願選擇了替她犧牲。
祭品也隻剩下了最後一個。
這大概就是周君涵作為祭品邪術主導者所最悲哀的事情了吧。
感受著力量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周君涵終於恢複了自身的力量,看著王繼安已經放棄了道家弟子最後尊嚴的樣子,她做出了最後的選擇。
曹鵬的靈魂已經消失了,那麽她便也沒有了繼續存在下去的意義。
時間已經過了淩晨的一點,最後的儀式是時候開始了。
空間在崩壞,然後又如同玻璃碎裂般砸落在人們的周圍,天空中不知從何時起響徹著哀嚎,是那些存在於這間校園裏那些遊蕩的靈魂,他們匯聚到周君涵的身邊,轉眼間又被她的身體所吸收,又化為了虛無。
周君涵的生命在複蘇,可是靈魂卻慢慢淡去了,終於等到滿天的哀嚎聲又重新歸於了平寂,那個曾奮力掙紮的人也隻剩下了一縷塵埃。
“這便是你的選擇?”王繼安冷笑著,笑的是自己的愚蠢,也笑所有人的愚蠢。
魂魘又一次出現了,借著周君涵早已經死去的身體,這是她的選擇,既然曹鵬和她終究會死亡,那麽這些一直阻礙她的人,不如便一起陪葬。
可是這時,走廊的盡頭卻突然傳來了一個平靜地聲音:“這世上,最可笑的就是總有人覺得自己的人生是個悲劇。”
是許越,他是一個人回來的,看著魂魘那張虛無的臉,他不加掩飾的嘲諷著,然後又旁若無人著走到了一旁扶起了鄭勇的身子,才對韓璃說道:“走吧,這裏已經用不上我們了。”
韓璃沒說話,隻是看著魂魘麵容上自己的樣子沉默了很久,才又背上尹夕曦的身體跟在了許越的身後。
的確啊,從一開始他們其實就應該是旁觀者而已。
魂魘沒有阻止他們,王繼安也同樣沒有,看著舉在手中依舊浸著血液的骨劍,他早已經放棄了身為道家弟子最後的尊嚴。
這是那人的骨祭出的,同樣是邪術,卻是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使用的一種。
但是,也同樣是最為最為有用的一種。
時間仿佛定格在了那年秋天,他看著那人離開了山門,那時的他還很小,不懂得感情這種東西到底是什麽,可是等再見到時,隻剩下了一行字和一具屍體。
於是,眼淚和血便同時滴下了,然後,劍刺出。
韓璃不想去看身後發生的到底是什麽,隻有空氣中淩厲的劍聲傳來,透著窗外的月光,好像有一個靈魂飄到了遠處,又好像沒有,管他呢。
風停了,校門遠處的路燈映照出昏暗的光,已經是這個時間了,卻仍舊有熙熙攘攘的聲音從哪裏傳來。
那是還沒有回去的人們,時間還很多,浪費一些倒也無所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