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偶得故人藥
“唔……”冰冷的潭水入肌刺骨。少年眉頭一皺,睜開眼睛看時,卻見麵前是一麵絕壁,上麵高接天頂,隱隱可見有亮光透下。而下麵的絕壁和潭水中卻是數不清的密密麻麻的精藍色螢石,每個都在悠悠放光,經那潭水偏折反射,映在四方石壁上,將這洞中映照得甚是美麗,淡藍色的波光在四周石壁上流動著,泛起點點漣漪,便如同那石壁也是水做的一般柔軟,柔光流動配上這清潭脆響,竟讓少年忘卻了不久前那洞中蛛蠍的恐怖。
“這絕壁上接天頂,看著有數百步之高,正常人想要爬上尚且不易,稍不留神腳下一滑便會落個粉身碎骨的下場,更不要說我這不能站立行走的廢人了”少年苦笑,卻忽然注意到幾十步外映著螢石入水而出的熒光之下,似乎有什麽東西。“好像是個人。”少年心中疑惑,正想爬動向前,卻忽然發現自己的臂膀雙腿竟然絲毫用不上力氣,低頭往水裏一看,不由得嚇得大叫一聲:“有鬼!”身子一下子彈起往後跌去,卻又撲通一下整個跌進了水裏。
“鬼!鬼!”少年掙紮著起身,大口喘著粗氣。他方才並沒有在水裏看到自己的麵容,而是看到一個皮膚腐爛,雙腮下垂,下嘴唇塌拉下來露出森森牙齒,嘴角掛著長涎的奇醜無比的醜八怪。
屏息了半晌,卻並沒有看到任何東西破水而出,沒有看到一個奇醜無比的醜八怪撲過來狠命掐住自己的脖子,甚至沒有一絲聲音。少年心頭疑惑,卻忽然一個激靈:“難道?”這般想著,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咬咬牙,低頭往身下潭水看去,果然,方才那個醜八怪正在水裏疑惑的看著自己。
“這是……我?”少年微微扭動腦袋,果見那水中的怪物也跟著扭了扭“怎麽會.……”少年抬手想摸摸自己的臉,卻忽然發現抬起的隻是手臂的一截,而連接手掌的那一截,卻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折落在水裏,像是一個很大很大的套在小孩手上的手套一般。
“化骨散!”少年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以至於嘴角不停的有涎水順著拉著的下嘴唇流下,正要開口痛罵之時,卻忽覺身子裏又是一股熱浪湧起,意識一下子又模糊起來。“不好!又來了!”
少年知道,化骨散服下之後,會有兩次這般的反應,一次是有正常模樣變成幼時大小,若是在這個時候施救,雖不能恢複原樣,卻還能勉強保住性命,一旦等第二個階段結束,那整個人的五髒六腑,筋脈血肉便會融成一灘肉汁,直留皮肉不破,看著便如同一個鼓鼓的牛皮袋一般,輕輕一按,那髒腑筋肉的汁液便會順著七竅湧出,模樣甚是恐怖詭異。
“嗬。”少年強忍著劇痛咬牙笑道:“當時.……用.……化骨散.……融化貓狗鼠鳥……隻覺得好玩有趣,……沒想到.……如今自己……親身經曆……卻是……完全不同的感受。末了卻又道:“怎麽能死得這麽窩囊。”
“咱們藥門的人若是死在絕地,便會將身上所帶藥方盡數陳列在一旁,並在附近石頭樹木上用化石丹或融根水將那諸藥的名稱藥效寫下,以防其他的人同樣陷入這絕地之後救助無門。哪天要是你們也遇到意外命不久矣,可不要忘了也這麽做。作為醫者,哪怕是死,也不要忘了度化眾生。”二師父在講堂上半開玩笑的話語在少年腦中閃過:“去看看吧!哪怕沒有化骨散的解藥,也總比躺在這裏等死的強!”如此想著便咬著牙,掙紮著往那人影處挪去。隻是他如今骨架縮小,外皮卻是正常人的大小,融化的骨肉汁液充斥在皮囊之中,讓他每一次移動都艱難萬分。如今的他已經不能稱為‘一個人’了,遠遠看去,便如同一灘液體有了意識一般。
果然,出了潭水,來到石壁下,便看到兩個相擁的骸骨依靠著石壁躺坐著,身上衣著,卻是本門十多年前的門服款式。想來便是二師父口中那兩個研究出化骨散解藥的藥師了,見他們骨骼仍然是常人大小,少年不由得高興:“他們果然已經研究出了化骨散的解藥,被人送入這洞中後偷偷服下解藥。外麵的人沒見過解藥模樣,自然不知道。”
“二師父說的是真的!”那屍骨旁邊果真擺著許多種丸藥,少年艱難地抬頭,隻見石壁上密密麻麻地用小篆刻著幾十行話:“該死!”少年想要細看,可他眼睛因為日夜研究藥方,早已近視,眼前那些文字離他不過兩三步遠,少年卻是一個都辨認不出。自覺身上宛如烈火炙烤,意識早已不能維持:“死就死吧!”這般吼了一聲,張口便將叼起一個藥包,也不拆開,直接連著包藥的紙片也一同嚼爛,一仰脖便吞了下去,然後又去咬下一包,期間雖然憑借氣味聞出了幾包毒藥,但大部分藥粉還是無法辨別,少年沒有辦法,隻得將他們盡數吃下。
“唔!”剛吃下最後一包藥粉,忽覺腹中一陣劇痛,接著那痛覺便蔓延至全身,少年隻覺渾身上下有一萬隻螞蟻在啃咬自己的皮肉,正咬牙堅持的時候,卻忽見自己胳膊上的皮肉忽然爆裂,先前融化的肉汁一下子濺了他一臉,還沒來得及驚訝,便見第二處,第三處,身上一處接一處的爆開,巨大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尖叫起來,瞬間周圍的石壁地麵上全是激濺而出的肉液。
“這是?”少年見身上一處處爆開,疼得幾欲昏死過去,他從未服用過化骨散的解藥,所以並不知道這其實是解藥正在清理體內溶解的肉液。少年疼痛難忍,隻當自己就要死去,掙紮之時,卻忽見不遠處陰影裏兩道幽光閃動,還未來得及分辨,便看到一個影子瞬間竄出,向自己撲來。
亥時,玉嬌閣。
月上高樓,少女像往常一樣憑欄而立。身後一陣敲門聲傳來,少女的身子微微一顫,卻還是轉身去開了屋門,剛一打開,便看到白發少年不耐煩的神情。
“怎麽?”白發少年無視女孩的身影徑直走進屋裏,在那睡床上坐了道:“在為那個傻子難過?”
“沒有。”女孩搖搖頭,關了屋門轉身,看著麵前的白發少年。
“既然如此。”白發少年冷笑道。
“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