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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十年露情枯

  “我沒殺人,是他自己。”賈北泰捂著臉哭道:“他要是不跑,要是不掙紮,我怎麽會拿刀子捅他?我就是想嚇唬嚇唬他而已。是他自己.……對!都怪他!”


  玉娘見他模樣恐怖,言行瘋癲,不由得心中害怕,微微往後退了退,放輕了言語道:“北泰,聽話……把刀給我。”見賈北泰眼圈已經微微有變,心知自己若是再用言語逼迫,隻怕他便要連自己也殺了,因而也不敢大聲,隻柔聲細語去安撫賈北泰,希望能先把他手中的刀拿過來。


  “殺人償命,我要死了,玉娘。”賈北泰刀尖顫抖,看著玉娘道:“大隋的律法,偷一文銅錢都要殺頭,我.……我殺了人……我活不了了。”頓了頓卻忽然看著玉娘道:“不管怎樣,咱倆都在一起吧。”說著身子一動,竟是微微朝玉娘這邊走來。


  玉娘見他眼中隱隱有殺氣升騰,心裏一驚,知道他心中所想,竟是要拉著自己做一對陰間夫妻。大驚之下忙將平日裏萬般風情,千種嫵媚紛紛使將出來。“你別怕,肯定有別的辦法。”她碧眼含情,梨花泛露,臉上紅暈微微,眉間嬌羞點點,真是勾魂奪魄,讓人魂酥骨化。她溫柔的伸手道:“你怎的活不了?你爹爹,你娘親,還有我。你怎的忍心拋下我們?你之前說的,要和我天長地久,莫不是都是騙我的假話?”她說到這裏不由得眼眶一濕,竟滾下淚來。她和賈北泰多是情欲而非愛戀,自然也談不上為他灑淚痛哭一說。隻是風月場裏呆得久了,察言觀色,佯哭假笑的本領早已是爛熟於心,此時眼看是危急關頭,自然而然的便就將這本領用了出來。


  賈北泰拿著短刀,正是心有殺死玉娘的想法。他雖頑劣,卻終究不過是個惡少,一朝身上背了一條人命,怎能不心中害怕。其實當時事發之後,他倒也想好了諸般方法。大隋法律,偷盜者死,殺人者死。殺死奴隸不作。他心想善莘厚人小勢微,破些錢財在那卷宗上做些手腳,給他加一個奴隸的身份,那便多半能夠蒙混過關。再不濟,便是帶著玉娘遠走高飛。他盤算雖多,但終是因心中有鬼,處處生驚,看到什麽都是草木皆兵。他見玉娘先時神色嚴厲,心中已是有些迷亂,又見玉娘聽到自己說殺人之後的反應劇烈,便以為她要離自己而去。說到底還是自己心中有鬼,以至於有的也是沒有,沒有的卻又有了。他瘋瘋癲癲之時,看到玉娘風情萬種,嬌泣微吟,不由得一下子又略微好轉。咣當一聲,那短刀從手中滑落,脆響一聲,落在地上。“我……我.……”賈北泰嘴巴張了半天,卻呆呆地說不出話來。


  玉娘見賈北泰鬆了刀柄,生怕他再去拿刀,忙一把上前撲在賈北泰懷中,稍一醞釀,便大哭起來。玉娘一麵哭,一麵卻使勁摟住賈北泰的後背,意在攔住他不讓他伸手取刀。“我好擔心你。”玉娘邊哭邊道:“你剛才的樣子好嚇人。你難道要殺了我嗎?”


  賈北泰被玉娘抱著,聽到她這麽說,忙安慰道:“傻瓜玉兒,我怎麽會殺你?”他想拉著玉娘的手,卻不曾想,無論自己如何用力,竟不能掙開玉娘雙臂的環鎖。原來玉娘當年在斷龍山千鬼洞裏學琴,又多年服食血粥,身體早已強過尋常之人,如今玉娘自以為不過是輕輕抱著,但對賈北泰而言,竟似個鐵環一般牢牢箍在身上。“玉兒,你手勁好大。”賈北泰掙脫不得,便揉了揉玉娘的頭發道:“我快給你勒死了。”


  玉娘自是不知她自己力道之大,聽賈北泰這般說,隻當他是哄自己開心,自覺他神智已經清醒,便撲哧一聲笑著鬆開了手道:“就會瞎說,我哪裏勁頭大了?難不成你是泥巴捏的?我這輕輕一抱,還給你捏碎了不成。”


  “我就是泥巴捏的。”賈北泰見玉娘鬆手這般和他說笑,便也笑著道:“和玉兒不一樣。”


  “奧?有什麽不一樣?”玉娘有心引他想些別的事情,生怕他再瘋癲,便說些無關緊要的道:“你倒說說,我是什麽捏的?”


  “玉兒是水捏的。”賈北泰吐吐舌頭又拉著玉娘坐下道:“不然怎得這般柔美溫舒?”


  “呸。”玉娘笑著啐了一口道:“水又怎麽能捏?你又胡說。看來定是怕說我也是泥捏的惹我生氣,故意說這般瞎話來騙我。”眼見賈北泰麵色無異,心想既然已經恢複正常,須得先將他打發離開,免得再生事端。這般想著便又道:“天這麽晚了,趕緊回去吧,別讓你爹娘擔心。”


  “我不想回家。我一回城就到你這裏來了。”賈北泰搖搖頭道:“我爹還在外地,我娘要是知道我害死了兩個人,一定會剝了我的皮的。”


  “兩個?”玉娘微微一怔,問道:“你殺了兩個人?”


  “對啊。”賈北泰言語淡淡道:“一個善莘厚,一個奴隸。”


  “那個奴隸是……”玉娘瞪大了雙眼道:“洋洋姐?”


  “姐?”賈北泰眉頭微皺道:“你怎麽叫她姐姐啊?我那天晚上弄死善莘厚時候,正碰到那個婢女,當時我心裏害怕,怕她回去告官,便想著將她一起殺了,畢竟不過是個奴隸,殺了也不打緊。但是我剛殺了人實在是害怕,因此就沒得殺她,隻將她抓著打了一頓威脅了一番,本想著讓她嘴巴嚴實點別亂說話。沒想到這婢子竟然回去就上吊自殺了,想來是因為害怕吧。不過這樣也好,我倒省事兒了,雖說是因為我而死的,但賬卻算不到我身上。”


  賈北泰每說一句,玉娘心便沉了一分,待得賈北泰說完,玉娘早已是臉色鐵青。她和善莘厚本無甚故情,雖得了善莘厚救了性命,但賣身青樓,也算是恩仇相抵。可洋洋姐卻是十多年來心中早已當做了親人,雖然做的這些事情,玉娘卻仍是和她最親。如今聽賈北泰這麽說完,心中怎能平靜?隻見她噌的一聲站起,瞪視著賈北泰怒道:“你害死了洋洋姐!”


  “是啊?怎麽了?”賈北泰一臉茫然,心想玉娘不是十多年來一直討厭王姑娘嗎?怎得今天聽到自己害死王姑娘竟然這般激動。“你不是巴不得她死嗎?”


  “我巴不得你死!”玉娘滿臉怒氣,轉身便要去開門叫人。她聽到賈北泰害死王姑娘,心中大怒,哪裏還記得方才的凶險場景?隻見她榴齒咯咯作響,一麵開門一麵怒道:“我要你給我洋洋姐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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