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十二 章 翔龍鏢局
“武林捕”總壇所處的揚州城內,有一家名氣頗大的鏢局——“翔龍鏢局”。
總鏢頭“無敵神刀”,據說功高難測、神刀無敵,人緣也極佳,江湖上不論是黑白兩道,都頗有人緣情麵,故而“翔龍鏢局”成立多年來,其規模雖不敢說日益壯大,但也頗能“玉樹臨風”於其他的鏢局。
此時,在鏢局的大廳內,擺放正中央的兩張倚背扶手黑柚椅左邊的一張,正襟危坐著一位六旬左右的老者。
他白眉長垂,雙目如炬,一綹長垂微動的銀須和兩道垂下分拂兩旁的白胡,無不映襯著此老的童顏鶴發和為人處世的深邃而又平和,在他右邊的那張黑柚倚背扶手椅,此時空位無人。
在這兩張黑柚椅的正前方的左右兩邊,分別擺放著幾張古銅仿紅色倚背扶手椅,此時正座無虛席,席上客均是五旬左右的麵色剛毅老者,他們個個目光如炬,太陽穴高隆……
“好了,”正中左邊的那位老者看樣子是沉默了好一會,這時才平淡地開了口,“既然大家都到齊了,那我們就此事再行商議一次……”
“大將軍,”坐在他的正前方左邊第一位扶椅上的一位身材略胖的五旬藍衫勁裝的老者沉吟了一會,試探地問道,“我們不等軍師大哥嗎?”
“軍師?”童顏鶴發老者微微側首看了此老一眼,微微苦笑了一聲,“就為了今日之事,老夫先前也曾數次發函相邀,但他都婉言謝絕了……”
“軍師可有何言明示?”在那位藍衫勁裝老者右邊的一位麵容消瘦的五旬老者接言謹聲道,“我們想先聽聽軍師大哥的高言明論。”
此老此言一出,立時引發廳內眾老的齊聲附和——
“對,軍師向來思慮嚴謹,深謀遠慮,沒有他的出謀劃策,我們斷難行事。”
“我們一切以大將軍和軍師馬首是瞻。”
“對……”
童顏鶴發老者平靜地環視了眾老一眼,才從懷裏摸出一封整整齊齊、嚴嚴實實的加蠟信函,然後伸手示意往前一送:“這是昨日剛剛由軍師家臣轉交的軍師親筆專信,是要轉呈在座的各位,現請大家開封傳閱……”
在童顏鶴發老者身邊侍立的一位漢子正待接信傳給左右兩側的坐位老者,卻被那位藍衫勁裝老者出言阻住了:“共由大家傳閱,甚費其時,不如由大將軍當庭宣讀如何?”
“賀將軍所言甚是,就請大將軍當眾宣讀吧……”廳內眾人齊聲應和。
童顏鶴發老者微微沉思了一會,才麵容肅穆地點了點頭:“也好,那老夫就當庭拆封宣讀。”
話音一頓,已伸手撥開信函上的蠟點,拆開信封,取出信函——
“回函大將軍,共閱闊別多年的仁兄賢弟:
大將軍的明意盛請,眾位仁兄賢弟的拳拳誠意,隻能深感於心,心痛難表。不是愚兄賢弟心狠絕念、薄情寡義,實是世事無常、往事如風,實在愧對先帝,無顏仁兄賢弟。每每遐思及此,愚兄賢弟心裏宛如刀割蠶噬,寢食難安……
事已隔多年,當年的慷慨激昂、滿腔熱血,甚至是義不容辭,是否有所平淡緩減?眾位兄弟不必言明,愚兄賢弟也難以細表。
多年的勵誌磨練甚至是臥薪嚐膽,各位兄弟無不嘔心瀝血地銘記著先帝的遺命,也著實難為可貴。但在眾位兄弟發憤圖強、勵精圖治的同時,是否也想過……
愚兄賢弟實在不忍明言細表,但又想想大家都已過了不惑之年,又有什麽值得心惑神難安呢?愚兄賢弟謹言慎語試問眾位兄弟:先帝已無子嗣與吾輩共幸存,吾等是否出師有名?
再者當今皇帝施行仁政,以德服人,廣布施恩,吾等若冒然行事,必將不得人心,恐難成大業。有句話愚兄賢弟不知可否坦言?雖思忖再三,欲言又止,但又不吐不快,還望眾位兄弟先予以海涵見諒……
先代因何淪滅?當朝緣由昌盛?愚兄賢弟實在妄自菲薄,不敢妄加評判先朝先帝,隻是悔愧之時捫心自問:隻要是天下蒼生有幸,又何必興師動眾、勞民傷財、生靈塗炭呢?
吾等同為亡朝遺臣,此言由吾首出,吾已是先朝之叛臣、先帝之逆臣,實在愧對無顏。隻是這至情至理之心語,還望眾位兄弟平心靜氣斟酌思量,愚兄賢弟餘生已與眾位兄弟無顏共心緣,但願來生再續緣……
揮淚泣血拜別……”
童顏鶴發老者朗聲與此,持握信函的雙手已經微微有些發抖,他依舊僵坐著,好一會他都沒有言語片詞,隻是在他明亮的雙目中已經蘊含滲出了兩顆閃動的淚珠……
“唏噓……”座上有人低聲飲泣喃呼著,“軍師哥哥……”
“各位……”童顏鶴發老者剛想穩住情緒,故作老成持重,不顯情緒低落之年少輕狂狀,但怎奈剛出言,便覺得鼻頭一酸,雙目中那兩顆閃動的淚珠終究沒有忍住而滾落隱濕了前襟,聲音一啞,便再也說不出話了……
他與軍師往日感情篤深,如今軍師遠離揚州,再讀上由軍師親筆的勝似生離死別的心語,怎不令他愁腸萬千、悵然若失呢?
“大將軍哥哥,”一位在右側旁坐的圓目老者朝他拱了拱手,聲若洪鍾地道,“軍師哥哥所言雖然對先朝先帝悖情駁理,但並不逆耳。如若不依所言,恐將陷入萬劫不複之九死一生之境界,但如若依其所言,則更將落入喪忠失義之萬人唾罵之地步。何去何從,實難決擇……”
“大將軍,”那位藍衫勁裝老者接言道,“軍師遠離揚州,仍未近歸嗎?”
廳內眾老頓時你一言我一語地各抒己見,此起彼伏,雖似吵雜喧囂,但卻有條不紊、井然有序……
“各位,”童顏鶴發老者靜靜地聆聽了眾老的意見後,伸手示意大家稍安毋言,“眾位各部屬軍的情況,老夫已有所聞。正如軍師所言,良機已逝,時不我待,在這功利決擇之時老夫一時也難以心斷……如今軍師已遠離揚州,恐怕果如其所言,今生已與我們無緣了……”
“難道,我們就這樣把我朝先帝的江山拱手任由他人改朝換代嗎?”
“話雖如此,但進必戰亂烽火、生靈塗炭,退則可澤福朝民、四海升平,隻是苦了我們這班亡臣遺將啊……”
“如果我們不能在有生之年秉承先帝的遺願,那我們將愧疚終生,無顏我朝子民,羞愧先帝英靈……”
“我朝太祖創下千秋功業,無不先民之憂而憂、疾民之苦而苦,才導致了萬域無疆、四海升平、百姓安居樂業、歌聲頌德,先帝如能與太祖相媲,又何至於亡朝和遺臣啊……”
“我們身為臣子,雖又為遺臣,但仍不可妄言評判先帝……”
“不過,依太祖訓,隻要能造福朝民、恩澤天下,又何論改朝換代呢?”
“我們如能光複太祖江山,不也是秉承太祖遺風,施行仁政,以德服人嗎?”
“那是自然,要不然,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啊……”
“那又與當朝有何區別呢?”
“這……老夫意會您老的意思……隻是,這……也許‘暮輝朝日’自有它的一定哲理,但我們是世人,總有一些世態的心理難以平衡。”
“忍人所不能忍,成人所不能成。如果內心多有深觸戰亂烽火、生靈塗炭、民不聊生、國家危難、社稷動蕩,也許煩燥不安的心態會有所減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