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費心勞神
南宮明楓躺在板車上已經有些時候了,此時早已又汗流浹背了,雖然有樹蔭可以納陰乘涼,但畢竟是大熱天的大白天,再怎麽的涼快,也總是炎熱身心,而且始終保持著這種“頭下腳上”的姿勢,時間一久,自然還是感到了相當的不適。
稍微仰頭,隻見陸府那邊的那兩個主,還在囉裏囉嗦、阿嘰阿囉、劈裏啪啦、沒完沒了,不由得眉頭緊皺,嘴裏不耐煩地嘮叨了幾聲,便膽大地仰身先坐了起來,側首朝仍在身旁拐角處靜候的盈婷姑娘笑了笑,便翻身溜下了板車。
又朝稍遠處的一座茶樓瞄了瞄,便閃閃躲躲地疾行而去了,惟恐被人發覺。不一會兒,他便右手捏著一隻茶杯,左手拿著一具茶壺,偷瞄向陸府的目光中閃爍著歡笑的眼神回來了……
回到板車旁,他又朝美目原本緊盯著自己,但一見自己又瞧向她時便忙緊心慌神裝做若無其事地側瞄了旁邊的街道一眼,然後才正目伸纖手掩嘴抿笑著……
“嗬嗬,沒辦法,天氣太熱了,”南宮明楓笑嗬嗬地輕聲對她道,“很快就會完了,你再稍等……要不,你也來一杯?”
盈婷姑娘隻是嬌笑著頻頻搖著頭,她已經笑難出聲了。
“那也好,”他輕聲說道,也不與她客氣,就在話聲中,又爬上了板車,“我再躺一會兒。”
此話一出,又引得盈婷姑娘一番好笑,花枝早已招展,就連對麵的那位藍衫漢子也在偷偷竊笑著……
這回南宮明楓學乖了,他沒有再“頭下腳上”了,而是換了種姿勢——“頭上腳下”,這種姿勢果然可以很好地緩解身躺之人的不適。
他似乎很是愜意地扭擺了幾下身軀,微笑了一下,然後捏起茶杯,倒了一杯茶,依舊躺在板車上,雖然有點不適,但還是很舒心地一飲而盡,臉上盡是舒坦神色的享受……
不過,由於換了“頭上腳下”的姿勢,這樣人體的重心就稍移向了車尾,如果“一不小心”,車身失重的話,就會很容易使板車後翻上仰,身躺之人後仰“頭地腳天”著地哦……
聽了半天,還是沒有聽出什麽子醜寅卯來,夏蓮侍婢有點不解,很是不悅地蹙眉對身旁的春桃侍婢道:“姐姐,他們在幹什麽啊?怎麽說了半天,妹妹我都聽不明白啊?”
“在幹什麽?……哼,就差喝酒了,”春桃侍婢雖然年輕貌美,但此時卻也心火逐漸升騰,雙手反腕叉腰,昂首挺胸,冷聲喝叱,“他們在聊天!”
“啊?……哼!”夏蓮侍婢雖然也是貌美年輕,但性情剛烈,算得上貞節烈女。聞言早已橫眉怒目,一捋衣袖,雙手用力叉腰,狠聲怒叱,“喂,你們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啊?敢在老娘的麵前大放厥詞、胡說八道?!……簡直放屁!……呃呃……再不說說誰更慘,今天你們都得閃身讓道!”
雷彪和西門賀聞言一愣,互望著對方,猛地眨巴了幾下眼睛,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這小娘們居然自稱“老娘”?嘻嘻,不過這位“老娘”雖然連荊帶棘,但所說的話也不無道理。
剛才二人雖然“禮尚往來”了半天,還真的沒有言及所謂的“比慘”之事。
聞言渾身一激靈,不由得各自後退了一步,同時冷聲暴喝了一聲,“好兄弟,為了今日之事,我們隻能劃下道來了……”
“呃……”西門賀似乎沉吟了一聲,才有點不舍地輕小了些聲音,“哥們,你就算了吧。”
畢竟剛才,對方也曾助他很好地體現了他的“博學多彩”,自己多多少少都有了些不忍傷害對方的“情意”,隻好盼望著對方可以情讓自己……
“不行,”雷彪一口回絕了,雖然他也顯得有點舍不得,但終究此事是他夢寐以求的宿願,怎可輕易言棄,“老兄,我敬重你,但此事真的無可商量,要不……你退出,我請你喝酒?”
“什麽話?靠請喝酒,就能讓我偃旗息鼓?太貶人了!”西門賀一聽,心中的一絲不忍頓時蕩然無存,眉毛一挑,高聲大喝道,“喂,哥們,難道你不知道我全身長滿爛瘡,即將不久人世,而且全家一夜之間全部死絕,你們說我夠不夠慘?啊?!還有誰比我更慘更有愛心?你嗎?啊?……”
灰色長衫青年邊說邊伸手拉開了胸前的衣襟,再一次露出了瘦骨嶙峋身材上的紅色斑斑點點的爛瘡!
這是什麽爛瘡,雷彪不知道,但隱約也覺得不是什麽好東西,他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免得傳染上身,但卻直恨得牙癢癢的:“他娘的,敢跟老子比狠?哼!你以為有這個就很了不起了?啊呸!彪哥我還有這個呢……”
雷彪邊說邊猛地雙手拉扯開了胸前的衣衫,先是低頭點看了一下自己的胸前,自我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又朝西門賀狠聲怒喝道:“老兄,你給我看清楚了,這是什麽……”
西門賀近首瞪目一看,也不由得大吃了一驚——隻見在對方胸肌發達、滿身橫肉的胸前,長滿了濃密漆黑、彎曲纏繞的胸毛!
這是什麽一個概念,西門賀一時也朦朦朧說不清楚,但內心深處卻油然產生了一種“悚然避讓”的心感,不過此時此勢,已是“箭在弦上、誌在必得”,不可能因為一時的“懦弱”心感而前功盡棄——他在硬著頭皮硬撐著,同時也在苦思著“良策”……
而與此同時,雷彪也猛然意識到了自己因一時的疏忽大意而嶄露的“馬腳弊端”——這麽多漂亮的胸毛,會有人相信你很慘吧?不但不會,反倒會使人產生一種此人“心狠手辣”的共同心感。
所以他很快便又噤聲愕形,但更快的是他忙又迅速地合上了胸前的衣襟,顧左右環視而心驚肉跳,“這下完了,什麽東西不好露,就露這個?……他娘的,西門賀,你這個該遭天打雷劈、挨千刀的,不引誘我不行啊!完了完了,真的完了……”
這也難怪,換成誰都會如此擔驚受怕,而正當雷彪垂頭喪氣、萬分沮喪之際,在他的身後側傳來了夏蓮侍婢的聲音;“喂,難道你的身上也長了東西?”
雷彪原本是與西門賀左右對峙、分庭抗禮,但由於後來他為了能夠更好地與西門賀“切磋探討”,又近身變形,並且攬肩齊形向外,所以就形成了陸府的人都在他的身後側。
當然這樣一來,他剛才開衣所露出的胸毛,陸府的人自然不能正麵全窺,也就難怪陸府的侍婢會有此一問。
不過,在她的嗓音中,盡顯關切、急切、熱切之音,並無厭惡、厭煩、厭倦之意。
“……嗯?”一聽夏蓮侍婢的嗓音,雷彪頓時眼睛一亮,便敏感地覺得剛才並沒有所謂的“馬腳弊端”存在,反倒有可能“因禍得福”哦,“是啊,我,唉……”
在他的唉聲歎氣中,盡顯著無聲的無奈。也是,他無法明說,也不知道如何說明,那就幹脆不說了。
“喲,姐姐,”夏蓮連忙先指了指西門賀,然後又指著雷彪對春桃聲悲音憐地道,“雖然他的身上長滿了爛瘡,但他的身上卻也長了東西,嗯……好可憐喔……”
“呃?……不是,”雖然雷彪不敢轉身,但西門賀一見形勢不利,連忙不顧雷彪無形的“威逼恐嚇”,急聲卻有點顫音地道,“他、他的身上,呃不,胸前隻是長滿了毛……”
雷彪一聽,自然又是怒目一瞪,呲牙咧嘴,一副凶神惡煞的嘴臉實在是忍無可忍了。
同時由於是背對著陸府的人的緣故,正好又給了他一個很好地體現他本性的動作——右臂彎曲於胸,緊握鼓肌,同時左手食指微曲,遙空虛指了幾下鼓肌,目視著西門賀,仰了仰頭,跳動了兩下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