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泥活(求收藏求推薦)
片刻後,夥計端來幾碟小菜,燙了半壺酒,擺在桌上。
陳浮生舉筷嚐了幾口,覺得蔡根記的生意能有如此之好,幾味特色菜肴果然是名不虛傳。
燙來的酒也是名聞寶騎鎮的槐井老酒,陳浮生淺酌半杯,覺得淳厚連綿,確實也算不錯的佳釀。隻是略有後勁,不能貪杯。
他一邊小酌,一邊側耳傾聽周圍的談論,又抬眼瞧了瞧狼吞虎咽的哮天犬,不禁微笑道
“你吃得有滋味麽?”
哮天犬搖搖頭,滿嘴油流地含糊道
“主人,我生前愛吃生肉,這些熟食本就吃不慣。如今又是冥骸之身,自然是吃什麽吐什麽,隻能做做樣子,免得惹人懷疑。”
陳浮生不禁挑了挑眉頭,覺得這個狗妖死過一次,居然有了長進。
哮天犬臉上塗抹了厚粉,遮掩了蒼白無色的死臉。又略微自己妝容了一番,雖說仍是帶著凶相,但確實與常人無異。
修行界十大派係,嫦門、獵家、盜門這三派最擅長偽裝易容,甚至各有各的獨門之道。
陳浮生不再多說,繼續探聽酒肆顧客們的言談。
世間茶館、酒肆等地,也是最容易打聽消息的地方。
如此未過片刻,陳浮生忽然耳朵一豎,終於是聽到自己最想聽的內容。
隔著幾桌遠的席座上,坐著兩位衣飾顯富的員外郎。一看便是家財頗豐的鄉紳,麵前桌上的酒菜亦是豐盛。
一個圓臉大耳的中年員外,顯得和氣。另一個中年男子麵容苦相,愁眉不展,低聲細氣地說著自己的遭遇。
“邱某本不想勞煩張兄多番聽我嘮叨,確實是心中苦悶,無以訴說唉,我已十數日不曾回家睡覺,每次回想皆是擔驚受怕。”
圓臉大耳的張兄低語問道
“那夜你報官後,搜尋出什麽?”
愁眉苦臉的邱員外搖頭
“什麽也未曾發現,我反倒被那些官差訓斥一頓,說我謊報命案,小心自己吃官司唉,此事詭異血腥,又確實隻有我見到,真是無處說理去”
張兄又小心翼翼地低語道
“你再細細說一遍,我有位朋友懂得驅邪的法門。回去後,我便將你的事說與他聽,求他為你家做一場法事。”
邱員外也是壓低聲音
“那便多謝張兄的大義!此事之前我說得不清不楚,理應再說詳細些,也好讓張兄替我帶話”
二人一番交談,又將事情緣由竊竊私語。
陳浮生一邊酌著小酒,一邊聚精會神地傾聽。
一會之後,陳浮生也大略聽明白了事情經過。
“有點意思。十有,與鬼怪有關”
陳浮生暗暗點頭。
原來這位邱員外,是在溙梧州城做生意的大戶。隻因妻子早逝,睹物思人,便將大半家財留給後人,自己獨自回到寶騎鎮家鄉原籍,獨過晚年。
酒色財氣等,邱員外皆不熱愛,唯獨自幼便有捏泥人的愛好。自從返鄉獨居後,便常日自陶自樂,捏泥人聊為消遣。
如此一年多時間,家中庫房裏,便存有不少手工捏造的泥人。邱員外有時睡不著,便挑燈欣賞修飾,成為習慣。
忽有一日,邱員外照例又在夜間起身,點燈進庫房琢磨新捏的泥人。
未想到,卻遭遇了一場恐怖可怕之事!
本是泥巴捏造的人偶,居然全都變成血淋淋的殘屍殘骸。整個庫房裏,血腥彌漫,慘不可言!
當時邱員外嚇得魂飛魄散,慌忙逃回臥室蒙頭大睡。
“唉,張兄有所不知。我那天飲了些酒,以為是醉了產生幻覺,便隻想大睡一場”
“哪知哪知,我所見的,並非幻覺,而是真的!”
邱員外顫抖語氣,艱難咽著唾沫,哆嗦著低語
“即使我蒙著頭,閉著眼,還是能看見床頭床尾,擠滿了斷手斷頭的泥人。他們哀號哭喊,說是我之前失手捏碎的泥人,因被拋棄,所以前來泄恨索命啊!”
張兄聞言亦是打個冷顫,帶著恐懼的低聲問
“世間哪有泥人變活人的道理?何況還是斷手斷頭”
“是啊!我也是這樣以為”
邱員外咽著唾沫,又說道
“當時我已經是嚇昏了,清早醒來醒來你當我見到什麽?滿地的血啊,真的血,還有斷手斷指、毛發、眼珠子啊”
“哎呦!!”張兄嚇得直哆嗦。
“都是真的都是真的”邱員外臉色煞白,更加壓低聲音,“我我哪敢報官,這如何說得清白?隻得咬牙挖了坑,全都埋個幹淨”
“從那天起,我便鎖了庫房,再也不敢捏泥人。”
“此事發生之後,確實也是風平浪靜,再無什麽可怕之事。後來我想,是不是我看錯了?”
邱員外說到此處,神情頹廢,“也是我該死,手賤!仍是忍不住,偷偷開了庫房查看”
“看,看到什麽”張兄忍不住問。
“那天還算好,一切正常。庫房裏的泥人皆是泥巴,並非活人。我當時以為,莫不是真的看錯了?”
“見事情過去,並無危險。我一時心癢,便又開始捏泥人自娛自樂唉,也是倒黴!十數日前,我再次點燈進庫房,又看見滿屋的斷手殘肢,血腥遍地”
邱員外說著,腦袋幾乎都埋到桌裏,哆哆嗦嗦說道
“我嚇得當場尿褲子,慌忙逃出哪又敢回房睡覺,便鼓起勇氣,前去報官”
“可是官差到來之後,庫房裏又再正常,泥人還是泥人,也無什麽血腥”
“我受了一番訓斥後,回房睡覺半夜驚醒,又見一大群斷手斷頭,滿身是血的活人,在床前哀號哭喊,要我償命啊”
“你說,張兄,這,這哪受得了啊!”
邱員外說著,已經快要哭出來,啞著嗓子道
“那夜我又再昏過去,清早起床,又是一地的血不過還好,並無什麽手指頭、眼珠子之類的東西”
“血是真的血!並非虛假!我提水衝了臥室,從此便不敢歸家,每日在外間客棧裏留宿”
張兄聽了,不斷地吸涼氣,半晌再才低語道
“難道你永不歸家?這,這也不是辦法啊”
邱員外哭喪臉,啞然道
“有家不能回啊!張兄,你若是我,敢回去麽?”
“不敢!”張兄心有戚戚焉的搖頭。
“唉這可如何是好!”邱員外苦皺著臉,唉聲歎氣。
張兄寬慰幾句,卻突然瞥見陳浮生背後的卦幡,不禁提醒道
“邱兄,不如你先去算一卦?問問吉凶?”
邱員外抬眼瞧了瞧卦幡,頹然歎氣,搖頭道
“算過好多次皆是騙人騙財的勾當!況且這個小道士嘴上沒毛,能有多少斤兩?一看便是招搖撞騙之徒!”
“如今寶騎鎮來了不少莫名其妙的道士僧侶之類,我看沒一個好人”
陳浮生對麵坐著吃菜的哮天犬,耳目敏銳猶有過之,一聽此言,頓時凶相畢現,眉頭一掀,低喝道
“遭瘟的東西,居然敢罵我家主”
話音未落。
陳浮生盯了它一眼,示意稍安勿躁。
哮天犬立刻訕訕低頭,將這口氣忍了回去。
那邊廂的張兄,聽了邱員外的抱怨,默然無語,隻得點頭道
“那隻有我回去之後,問問朋友,求他去你家做一場法事,看看能否解決此事。”
“多謝張兄!此事若能解決,我必有重謝!”邱員外趕緊勸酒,言語中滿是期待。
陳浮生靜靜聽完邱張二人的講述,也不動聲色,隻是自顧自地吃菜飲酒,視若未聞。
過了一會,邱張二人無心久待,結帳離店。
“夥計,結帳!”
陳浮生拍了拍桌子,留下半錠銀兩。
然後背著卦幡鐵劍,帶上哮天犬,尾隨邱員外而去。
約莫走到一處偏僻街角。
陳浮生加快腳步,已是來到邱員外麵前,施禮道
“邱員外,小道士有禮了。我送你一卦,可否願聽?”
“咦?”
邱員外隻覺眼前一花,陡然多了個青衫道士,不禁唬得一跳。看清之後,頓時怒道
“你是什麽人?為何知道我的姓氏?”
陳浮生微笑道
“我不僅知道你的姓氏,還知道你家中有泥人。”
邱員外立刻萬分驚訝,臉色陣青陣白,後退一步,顫聲道
“你想幹什麽?”
陳浮生仍是帶著笑意
“我為你算一卦,不收錢。若是靈驗,你便聽我的。若是不靈驗,我轉身便走,絕不多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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