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國篇 半夜擾神
淩國,凊鎮。
死火山群中的一座火山山洞裏,燏炎被隱約傳來的抽泣聲給吵得無法安心入睡。
他煩躁地坐起,甩了甩手。
掛在岩壁上的火燭“倏”地亮了起來,伸手不見五指的山洞裏,瞬間被溫暖的燭光給浸滿了。
山洞的內部,猶如一個樸素的房間,淡雅整潔。東西不多,足一人夠用。
燏炎深深地打了個哈欠。仔細聽著抽泣聲,陷入沉思。
須臾間,他消失在山洞中。
漆黑寂靜的山穀,抽泣聲幽幽蕩蕩。
燏炎從手心祭出一把火焰,出現在抽泣聲的源頭。
浛沙被突然冒出來的火光給嚇了一跳。她以為,是鎮子上的人追來。抬頭一看,是位長身玉立的翩翩公子。
燏炎飄在浛沙麵前,齊腰的烏發隨意落下。他身著交領素色束腰長衫,腳踩烏靴。俊逸灑脫,清雅絕塵。
浛沙被他俊雅的外表給吸引住了,她凝滯地看著燏炎,悠悠地飄來一句:“啊~,鬼啊~。”
燏炎汗顏,道:“我不是鬼。”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卷縮坐在樹底下,因寒冷而顫抖的浛沙。飄忽而過的白雪,在她全是補丁的衣衫上,留了下來。
透過火光,是浛沙黑紅斑駁,帶著淚痕的哭臉。交握在胸前的雙手,又紅又腫。新舊裂痕,溢著絲絲血跡······
整個人看起來,要多醜有多醜,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浛沙沒有將燏炎的解釋聽進去,她想起小時候一位好心的阿婆對她說過的話。說這鬼怪呀,最喜歡大晚上打扮得人模狗樣地出來覓食。
想起這些,浛沙立馬向燏炎求饒道:“求······求,求你別吃我!鬼,鬼大人,我······我,我的肉,不好吃!”
燏炎青筋微露,語氣稍衝,道:“我不是鬼!你有見過這麽帥氣的鬼嗎!?”
浛沙瑟瑟發抖,問:“不是鬼,那······那你是什麽?雖說長得的確好看,可大晚上的,黑發~白衫地飄著,怪嚇人的。”
“那還不是因為你!大晚上的在這裏哭得這麽陰森,吵得我無法入睡!”說到這,燏炎就來氣,這半夜擾神,是個幾個意思!?
他本可以將聲音隱去,不知為何,還是想下來瞧瞧。
浛沙被燏炎這麽一抱怨,止住的淚又流了出來。她緊緊抱著身後的樹幹,嘴裏喃著:“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燏炎被浛沙的哭聲擾得實在心煩。他沒好氣地朝她道:“行了行了,別哭了!”
浛沙見燏炎不耐煩,馬上停止哭泣。她抽吸著鼻子,一雙眸子,在火光下閃閃發亮。
浛沙翼翼小心地問:“你~,還沒回答我,你到底是誰。”
“哼!我怕我說出來嚇著你。”燏炎冷笑道。
“那,你果然還是鬼咯~”
“不是!都說了,不是!不是!!不是!!!”燏炎朝浛沙吼道。
待心情稍加得以平複,燏炎整理了一下衣領子,擺出一副驕傲的姿態:“我!便是你們口中經常說的—神仙!”
燏炎以為,‘神仙’二字一出,浛沙會雙眼冒星,立刻崇拜地跪在他麵前。
可誰知她隻是敷衍地應了一聲:“哦~。”
燏炎感到意外,十分受挫。
這現實,怎麽就這麽殘酷!
他難為情地問道:“你~,怎麽不吃驚!?我可是神仙,活脫脫的神仙!”
浛沙低眸,沮喪道:“神仙有用的話,我現在也不至於過得那麽辛苦。”隨後,她抬眸,神情頹然地問道:“你靈驗嗎?我求你保佑,你真能保佑我嗎?”
“呃······”燏炎被問住了。
今晚是怎麽了,明明是他被吵醒前來查明究竟,麵子怎麽就一直被拂呢!?
燏炎故作淡定地清咳幾聲,道:“這個自然不會,每個神仙各司其職,你有什麽願望,就去求能實現你願望的那位神仙。可能時間會久些,畢竟他們業務繁重。”
“說白了,就是保佑不了我唄。”浛沙消沉道。
“……”燏炎無言以對。
為了保住作為神仙僅剩的尊嚴與神秘,燏炎道:“我不是說得很明白了嗎,神仙各司其職,所以你求我也沒用。好了!你也不必糾結於此,還是快點回家為好!”
浛沙雙手抱膝,將頭埋了進去,肩膀隨著無力的聲音,一抽一抽。
她道:“家?我已經沒有家了,無處可回。”
······
火山山腰處,浸透著燭光的山洞,空空如也。
兩道細長的身影,一前一後地從洞口往深處走去。
浛沙跟在燏炎身後,驚奇地環顧著四周。她驚歎道:“沒想到!這裏居然能住人!”
燏炎走在前麵,對浛沙的話表示不讚同,他糾正道:“不對!這裏是住神仙的地方,怎麽能說是住人!你們凡人要是沒有我的幫助,在這待上一宿,不出意外!第二日,馬上與閻王爺見麵。”
“是是是,您說得是。”浛沙趕忙附和,道:“謝謝大神您,大發慈悲地收留我。”
“不用不用!作為神仙,必須每時每刻心懷一顆慈悲之心。”燏炎自滿地朝浛沙擺擺手。
在山穀,當浛沙說出自己無家可歸的時候,燏炎莫名地同情起了她。隨後,身體不受腦袋控製地將浛沙帶回了他的住處。
燏炎作為這一座火山的山神,在這裏度過漫長的歲月。
算來,應該也有將近十萬年了。
這裏,一直是座死火山。從周圍全是鄰居,變成隻剩他孤零零一神,獨自守著這一片死火山群。
燏炎不知留在這裏的意義是什麽,天界也遲遲未下調令。周圍的鄰居們調走的調走,離開的離開,羽化的羽化,為各種事情英年早逝的也不少。
唯獨剩下膽小的他,沒有調令不敢離開。茫然且平凡的在這裏無所事事地度過每一天。
“誒呀!”
“怎麽了!?”燏炎的思緒,被浛沙的驚喊聲拉回。
“我還有個妹妹,說好的在剛才的地方碰麵。”浛沙懊惱,她竟將這麽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燏炎難以置信,道:“你還有妹妹!?你不是無家可歸嗎!?怎麽還有個妹妹!?”
這下他家成了什麽?孤兒收容所?
慈悲也要有個限度,毫無節製的慈悲,隻會害人!
浛沙認真地解釋道:“誰說無家可歸的人,就不能有親人了?”
“······”
這話,說得沒錯。
浛沙抽了抽鼻子:“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隻剩下我妹妹了。”
是的,隻剩下銅子了。
大黃在他們逃跑的時候,為了保護她,舍命攔住追人。
所以,她才能連滾帶爬地,尋著記憶,摸黑找到她們約定的地方。
浛沙一想到這,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心情,又變得激動起來。
現在,她隻能在心中祈禱,保佑銅子能平安脫身,安全地來到她們約定的地方。
燏炎看著浛沙欲哭的模樣,心想自己剛才的話,是不是傷害到她。
他急忙地轉移浛沙的注意力,道:“你······你別哭,別哭啊!你妹妹大概什麽時候到這兒?”
浛沙搖頭。她雙手捂臉,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燏炎一瞧,立馬變得手足無措。他一個堂堂八尺男兒,活了將近十萬年,第一次遇到姑娘在他麵前哭了這麽多次。
燏炎急道:“怎······怎,怎麽就又哭了?不······不是說了不許哭嗎!?喂!都說了,讓你別哭!”
浛沙一哭,燏炎煩躁。
可她的淚水根本就止不住。最後,扯開嗓子,大哭了起來。
浛沙實在是太擔心銅子,實在是太害怕銅子會離開她。同時,一想到大黃因她而死,內心又無比愧疚。
燏炎手忙腳亂地看著哭得撕心裂肺的浛沙,即焦躁,又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他究竟是做了什麽錯事!大晚上的,送來一個愛哭鬼。
實在是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