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國篇第六幕—夏日流水宴
送走春天,迎來夏日。
幻術世界裏的時節,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過。
日上當頭,悶熱的空氣,引得蟬聲鳴鳴。
詡渺坐在床尾處,手上的絹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朝躺在床上的鄭詩詩,也就是猙,扇著風。
窗外是刺眼的陽光,映得詡渺昏昏欲睡。她耷拉著眼皮,腦海裏,全是將床占為己有,並將猙從床上拉起為她扇風的情景。
她羨慕猙,同時感慨這服侍人的活計不好幹。感慨之餘,她越想越氣。那兩隻狐狸崽,居然讓她當宮女!
詡渺湊上前,仔細打量著猙。還別說,成了女子的猙,嬌柔憐人,加之小產,身體大損,倒成了一個十足十的病弱美人。
酷暑燥熱,猙躺在床上,汗水將她的衣衫浸濕,嗓子幹啞難耐。她緩緩睜開雙眸,映入眼簾的是詡渺傾人的佳顏。
猙啟唇虛弱道:“絮兒······”
猙的呼喚,令詡渺汗顏,隻能硬著頭皮應下。
“······奴······婢在。”
雖說她已經在猙的身旁貼身服侍已有一段時日,可她每次都覺得甚是別扭。無外乎其他,隻因她服侍的人是猙。當然,這些等猙醒來,固然是要他還的。
“······我······口渴。”猙皺眉,嗓子幹疼得難受。
詡渺恍然,放下絹扇,為猙端來一杯暖茶。
作為猙的宮侍,她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詡渺將猙扶起,伺候她喝茶。她摸著被汗水浸濕的衣衫,嫌棄卻又不好發作,“娘娘的衣衫被汗水浸透了,奴······婢叫人來,伺候您更衣。”
猙喝下茶,嗓子不再難受得緊。她將茶杯遞還給詡渺,點頭應允。
詡渺雙手接過茶杯,走出寢房,喚來三五個宮女,為猙準備沐浴更衣。
折騰過後,便到了午後。詡渺的睡意,散去不少。
自從猙小產,連給皇後請安的禮數都免了,更別說到殿外散步談心,每日不管是起床還是沐浴後,隻需簡單梳整頭發,這倒是讓詡渺省去不少麻煩。
換上新的床褥,詡渺伺候猙到上床躺息。
猙剛躺到床上,蘇慧怡扶著近侍姑姑走了進來。
猙扶著詡渺趕忙從床上起身福禮。
蘇慧怡快步上前,將她虛扶而起。
“你身子弱,眼下無他人,這些虛禮便免了。”
猙攙扶著詡渺的手臂,回到床上墊著軟枕,靠在床頭,“謝皇後娘娘體恤。”
蘇慧怡坐到軟塌上,宮女為她送來茶點。
“近來身體可還好?”
猙身體掩著薄被,有氣無力地道:“勞皇後娘娘掛心,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
詡渺站在一旁,突然玩心大起。她照著話本,準備來一個“火上澆油”。
“皇後娘娘,您別聽奴婢的娘娘說的話,她是害怕您擔心,所以才不敢說實話。奴婢的娘娘,身子那是一日比一日差,整日冷汗淋漓,不得安眠。奴婢看得,實在是心疼。”
“絮兒!休得胡說!”猙激動地道,緊接著,咳了起來。
詡渺將參茶端到猙麵前,一邊為她順氣,一邊情深意切地道:“娘娘,奴婢哪是胡說,您可要為自己的身體著想啊!”
蘇慧怡抬手揉揉眉眼,問:“太醫開的藥,可有按時吃?”
詡渺將參茶喂於猙,恭敬道:“回皇後娘娘的話,太醫開的藥,是真真不敢落下。隻是······娘娘這是心病,心病不解,再好的藥,再好補品,也無濟於事。”
蘇慧怡無奈,對猙道:“自己的身子,自己若不愛惜,還能指望誰來愛惜?我知道你傷心,但也總不能揪著這事一直不放。人,終究還是要往前看。”
猙抹去眼角的淚水,“皇後娘娘的話,臣妾自然懂得。隻是,說得容易,做得難。”
蘇慧怡歎氣,“可你也不能一直這樣下去,貴妃專寵,這是你想看到的?”
猙神情悲切,“我自然不想看到,可陛下·······”說到這,猙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
她拭掉淚水,努力使自己恢複平靜,“臣妾失禮,望娘娘贖罪。”
蘇慧怡搖頭,“那你就打算這樣自暴自棄不成?想來那日也是奇怪,陛下好好的,怎麽從貴妃宮裏出來後,就突然要賜藥於你?素來與你麵合心不合的瑤貴妃,又怎麽特地跑來為你求情?你不覺得其中有詐?”
詡渺實在是佩服蘇慧怡的口才,直的都能被她說成歪的。
猙這麽一聽,眼中有了動容。
蘇慧怡見自己的話有了成效,繼續道:“萬事多留個心眼,搞不好被人在背後踩了一腳,還傻傻地把命搭進去。”
蘇慧怡扶案站起,臨走前說道:“七日後,禦花園,夏日流水宴。你好生考慮,來,還是不來。我能說的也就隻有這些了,剩下的,隻能靠你自己。”
猙扶著詡渺起身,吃力地跪在地上。
“臣妾,謝娘娘開導。”
送走蘇慧怡,詡渺再次將猙扶回床上躺好。
不管是哪個宮,隻要是皇宮,這規矩,就是繁雜。
詡渺看著床上的猙,眼神不同剛才,便試探地問道:“娘娘,您是不是覺得,皇後娘娘的話,說得有理?”
猙搖頭,“這可難說,在這宮裏,能又能誰信得過?絮兒。”
詡渺為猙整理著被子,應道:“奴婢在。”
“你想法子讓阿娘進宮一趟,眼下,隻有她能幫我。”
“······是。”
七日後,天朗氣清,陽光難得地溫煦。夏日流水宴,如期舉行。
北周國,皇宮,禦花園處。月季,杜鵑,百合,三色堇等花朵,爭先奪豔,不分高下。
碧波粼粼的湖麵上,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睡蓮。
九曲流觴回廊處,溪水冰涼清透,嬌嫩欲滴的花瓣,在溪麵上,沿著水流悠悠蕩漾。
精致的點心,香醇的美酒,被托放於溪麵,沿溪而下。
案幾臨溪側放,垂縵隨風飄搖。
各宮後妃,打扮得豔麗動人。貴婦小姐們,盛裝出席。
蘇慧怡坐在主位上,典雅高貴。
坐於下位的宮妃貴婦小姐們,紛紛起身朝她行禮。
蘇慧怡臉上是大方得體的笑容,她舉起描有遠山紋,翠綠如玉的酒盞。
“大家難得一聚,祝吃好喝好玩好。”
宮妃貴婦小姐們,舉起宮人為他們從溪麵呈上來的青窯疊峰酒盞,恭敬地異口同聲道:“勞皇後娘娘操辦宴席,願皇後娘娘,福澤綿長。”
蘇慧怡將盞中美酒一飲而下,座下的宮妃貴婦小姐們,隨即也一飲而盡。
酒水清冽而醇香,透過溪水浸潤,更是冰涼爽口,惹來座下陣陣讚歎。
蘇慧怡的忠實追隨者-舒妃,在放下酒盞後,便迫不及待地誇道:“皇後娘娘這宴席不僅辦得好,就連酒也釀得好喝。難怪天爺今日賞臉,在炎炎的夏日裏,難得起風。”
舒妃話音一落,席中貴婦小姐們紛紛議論起來。無外乎是對蘇慧怡拿出親手釀的酒露來招待她們表示驚呼,順帶不忘誇獎一番。
好聽的話,任誰聽都覺得開心。蘇慧怡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燦爛。
“這是去年春天釀的桃花釀,不是什麽名貴的好酒,釀得也一般,大家就將就將就。”
席中一貴婦立馬起身拍馬屁道:“皇後娘娘這話就不對了,娘娘的酒,不知比那些所謂名貴的酒還要名貴上幾許。臣婦能喝到皇後娘娘親手釀的酒,是臣婦的榮幸,也是在座的榮幸。”
此貴婦的話一說完,席上的宮妃貴婦小姐們,紛紛掩嘴輕笑,小聲議論。
馮昭儀貼向身旁的夏昭媛,眼中充滿嘲笑:“就是她,瑤貴妃的母親。”
夏昭媛噗嗤一笑,“我要是有這樣的母親,非上吊自殺不可。”
馮昭儀附和,“豈不是,簡直丟人現眼。”
蘇慧怡依舊是紋絲不動的得體大方,“既然如此,亓夫人便多喝幾杯,盡盡興。”
亓夫人點頭應下,她拿起酒盞,又喝上幾杯,臉帶細紋的臉,因酒染上了紅暈。
亓夫人這狀,惹得周圍的人,皆露出戲謔的笑容。
跪坐在風之瑤身側服侍的猊獰獸氣道:“這個老不死,不知是誰授意,竟讓她跑進宮裏,丟娘娘的臉!”
風之瑤對酒提不來興趣,小嘬一口後,便吃起點心。她覺得點心好吃,至於酒,她倒是想給詡渺裝上幾盞,帶於她喝。
風之瑤咬著點心,問:“什麽老不死?”
猊獰獸詫異,道:“娘娘,夫人便是老不死,你不認得她了?”
風之瑤放下手中的點心,“······呃,這種惹人厭的家夥,記得她作何?”
猊獰獸憤然,“說來也是,這個老不死,以前在府裏就整日針對娘娘,記住她這種人渣作何!”
風之瑤見糊弄過去,提起的心得以放下。她幹笑著拿起點心,心想這劇中的亓夫人和亓瑤軒,難道關係不好?
風之瑤打算來個套話,還沒來得開口,一個小太監跑進來通傳。
“稟皇後娘娘,貞妃娘娘來了。”
小太監的話,引得宮妃又是一陣議論。
貴婦小姐們則一臉疑惑,她們雖然聽到過一些風聲,但議論宮妃,並不是她們所能為之。
蘇慧怡眼中充滿喜悅,“快讓她進來。”轉而對宮女道:“貞妃身體剛恢複,撤去酒盞,上暖參茶。”
猙扶著詡渺的手背,從九曲流觴院外,施施然然地走進來。
她身著淺粉荷花宮紗廣袖留仙裙,陽光下,明豔生輝。大病初愈的她,皮膚白得透淨,惹得一些宮妃,不由得嫉妒起來。
猙朝蘇慧怡跪下福禮,“皇後娘娘萬安,不知臣妾是否來遲?”
蘇慧怡臉上是掩飾不了的開心。
“不遲不遲,任何時候都不遲!到席上坐下吧。”
猙起身,臉上是自得的笑容。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