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火鍋吃到晚上十點。
散場時，顧斐然看著已經有些醉了的時棲，決定晚點再走。
王：“顧哥您太客氣了，lisa有事我可以留下來啊……”
顧斐然看著沙發上醉醺醺躺著的時棲，笑道：
“我怕她待會兒醉在這裏，你一個人抬不回去。”
王撓撓頭：“那也是。”
於是她先挽起袖子收拾桌上一堆狼藉了。
抱著空酒瓶躺在沙發上的女孩像是已經睡著。
她穿著煙粉色的吊帶長裙，隨便抓了條披肩裹著，雪白如瓷的肌膚被酒氣熏得微紅，像鮮嫩多汁的蜜桃。
顧斐然在沙發旁屈膝蹲下。
藝人其實臉都，可時棲的臉又要比普通藝人一圈，蓬鬆的長發鋪在沙發上，令她的睡顏顯出一種惹人憐惜的幼態。
和多年前顧斐然第一次見她時一樣。
中間這幾年滿心算計和利用的她，好像一瞬間消失無蹤。
睡夢中的女孩皺了皺眉，稍稍翻身。
顧斐然瞥見客廳窗戶開著，起身將窗戶關了，然而一轉身，卻發現沙發上沒了時棲的人影。
“……時棲呢？”
在廚房打包垃圾的王伸出頭：“啊？不是在客廳睡著嗎？”
喝醉了的時棲當然不會這麽輕易地消停。
電梯叮——地一聲，門緩緩打開。
提著公文包的宋書言從電梯裏走出，剛一轉彎，就被嚇了一跳。
“時、時……時姐？”
上次在青禾大廈拍戲那次，宋書言對時棲印象深刻。
但在這裏見到時棲，尤其是見她光著腳蹲在門口，他嚇得心驚肉跳。
“您在這裏……幹什麽啊？”
時棲頭發略有些淩亂，呆呆地縮在門口角落，抱成一團。
“你要丟垃圾嗎？”
宋書言：？
時棲雙手放在膝蓋上，抬眸傻愣愣地望著他：“那順便把我也扔了吧。”
宋書言：“……我為什麽要扔您啊？”
她一身酒氣，眼裏水汽盎然，真摯認真地：
“因為我是人渣啊。”
宋書言：……？？？
“時棲？”
宋書言身後傳來了顧斐然的聲音。
他在家裏找了一圈，也沒看見時棲的人影，一開門果然見時棲在門口。
不過不是她自己的門口，是對麵鄰居家的。
“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
顧斐然對宋書言完，便蹲下將時棲背在了背上，時棲嘴裏還不停嘀嘀咕咕什麽“我是人渣”“我沒有心”。
不過到最後她倒是越越上頭，變成了“綠你怎麽了，其他男朋友都沒什麽，就你事多”等等。
宋書言歎為觀止。
等到對麵合上房門，他才反應過來，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
森一地產是裴家的產業之一，當初在開發的時候，裴宴就在蘭庭留了兩套，一套自己住，一套空著圖個清淨，他的其餘房產也大多是這樣。
那住到對麵的時棲……
於是他馬上掏出手機給老板匯報。
【老板，您家對麵有人搬進去了，是時姐。】
對麵半響才回複。
【祁野沒在祁家？】
宋書言覺得老板問得有點奇怪，但他今晚恰好被祁夫人請去她家喝茶，也見到了祁野。
【我今去的時候，祁少是在的。】
想了想，他又補充一句：
【您有什麽在意的地方嗎？】
又過了十多秒，裴宴才回複。
【對麵那套，是我送給祁野的婚房。】
宋書言：！！！
想到剛剛時棲喝得爛醉、顧斐然從對麵出來帶她回去的一幕，宋書言的腦中迅速腦補了一出“她綠他他綠她她再綠他”的豪門狗血多角戀大戲。
作為一個伴君如伴虎的高級秘書，宋書言心思千回百轉，最後不禁感歎：
他老板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眼看這自己喜歡的女孩和別人在一起，自己還能隨手送一套上億的婚房！
哪個男人，能有他老板這樣寬闊的心胸！
於是宋書言懷著滿腔敬意，又補充一句：
【老板，時姐好像不是一個人住，我剛剛看見顧斐然也在。】
這次他等了半，沒等到裴宴的回複。
宋書言心想大約是老板比較忙，沒有看到，於是自己就先進去放文件了。
他並不知道，此時的裴宴正坐在辦公室內，看了眼表，隨後轉過辦公椅，望向身後落地窗外的夜景。
昏暗燈光下，他取下眼鏡，慢條斯理地擦了擦鏡片。
本事見長。
很好。
*
《巔峰演技》是盛躍視頻推出的一檔演技競演類綜藝。
評委是圈內大導和頂尖演員，在圈內地位超凡，前幾期許多選手，因為得到了他們的認可，飛速躥紅。
林綺音為了這個名額，又是故技重施，擠掉了原本一個選手的位置。
對於這個臨時加進來的關係戶，在場的許多選手都有些瞧不上眼。
林綺音的助理打了一圈招呼回來，臉色有些難看。
她本人倒是不在意，懶洋洋道：“難怪這些人糊，又不會做人，又見不得人憑本事往上爬，活該坐一輩子的冷板凳。”
助理點點頭：“音姐，紀姐沒給你打聽到第一個排練劇本，也不知道什麽難度，讓你錄製的時候謙虛點，還有……”
見她吞吞吐吐，林綺音不耐煩：“啊。”
“……您和時棲的事，最近大家關注度很高，但如果這次綜藝表現不好，可能也會被放大……”
林綺音嗤笑一聲：“表現好了是有好處，表現不好也有熱度，反正不管怎麽樣，我都不虧，她操這麽多心幹什麽。”
外麵場務喊著差不多該進棚了，林綺音起身慢悠悠地往攝影棚裏走。
一進到有鏡頭的地方，她的神態表情立刻有了變化。
她顯得格外謙卑有禮，進門後先跟所有選手一一握手致意，原本就清秀甜美的臉蛋掛著笑，誰看了都覺得是個討人喜歡的姑娘。
剛剛在後台見識了林綺音冷臉的人，都為她這變臉功夫嘖嘖驚歎。
林綺音當然猜得到他們在想什麽，無非是覺得她虛偽之類的，不過她要是在意這個，今也就爬不到這個位置。
“……打開看看你們三個人的劇本吧。”
表演老師在排練間裏給三位選手遞上劇本。
“這個劇本實話難度不低，女主角是靠這個角色拿過最佳女主的，但是同樣，演得好的話，也會相當出彩……”
林綺音還沒看劇本，先笑盈盈的對表演老師道：“老師放心，我們一定會努力達到您的標準的。”
另外兩位選手對視一眼，眼神別有意味。
表演老師是個四十多歲的女老師，一向以嚴格著稱，對上林綺音的笑容也沒什麽反應，淡淡道：
“努力是肯定要努力的，我對大家的期望會很高，做好心理準備。”
林綺音笑容有些尷尬，心裏嘀嘀咕咕罵了好幾遍老妖婆。
不過鏡頭對著，她的表情管理依然很好。
然而在她看清劇本的一瞬間，就算控製得再好，也沒能掩飾住那一瞬間的震驚。
“……《玉樓春》！？”
誰不知道《玉樓春》是時棲演的？
誰不知道她最近和時棲撕得全網皆知？
讓她演時棲的成名作，這不是挑事嗎！
“老師——！”
表演老師仿佛有所預料，自顧自道：“綺音你就演薄雪這個角色，譚一一演刀，嚴雋你演竹生，你們覺得怎麽樣？”
“我能不能換個角色啊。”林綺音冷汗涔涔，強撐笑臉，“我覺得……這個角色太重要了，我擔不住……”
表演老師看了眼正在場外拍攝的編導，對方點點頭，拍攝暫停幾分鍾。
她平靜指出：“合同上寫得很清楚，藝人要服從節目的拍攝，也不能插手剪輯，希望林姐能配合一點。”
排練室裏鴉雀無聲。
這段並不會被播放出去的內容，顯然是早有安排。
林綺音表現得差，沒關係，演得不好，也不過是被嘲兩，演技差的藝人多了，她不缺資源，也不愁戲拍。
但如果在這個風口浪尖，演時棲的成名作，且表現得一塌糊塗——
她就成了個笑話。
並且是永永遠遠，釘在恥辱柱上，時時會被人翻出來和時棲對比的——
笑話。
“要是沒問題的話……”表演老師翻開了劇本，“繼續錄吧，我給大家講講戲。”
林綺音這才回過味來。
不管節目是被誰買通，還是單純的拿這個當做賣點炒作，對她而言，就是個套。
這期節目一錄完，梁丹露也得知了這個消息。
她原想找節目總策劃討個人情，沒想到好歹，對方就是不答應。
氣得梁丹露掐斷電話，一腳油門就殺去盛躍傳媒找靠山，不為林綺音也非要為自己出這口氣不可。
見了盛躍的魏總，梁丹露將這事添油加醋地了一遍。
“……魏總，時棲他們那幫人也是欺人太甚，時棲不過是拿過一個影後而已，多少年前的事了？又是損我紅不了多久，又這麽搞綺音……”
魏總正在辦公室低頭簽字，隨口道：
“不過是一個影後？你之前為一個微博人氣女王的頭銜都爭成那樣，現在倒是大方了。”
梁丹露臉色一僵，顯然被戳到了痛處。
魏總又開口：“行了，多大的事，我去和節目一下就是。”
聽了這話，她總算鬆了口氣。
圈內大花之間競爭激烈，大家也都開始紛紛下注培養自己的新人，林綺音正是梁丹露所看重的接班人，要是出了差錯，那她砸進去的時間和資源不就白費了？
得到顧斐然青眼又怎樣？
他敢明目張膽的捧她嗎？
隻要他敢，那他的粉絲們一定會讓她適得其反，越捧越糊。
時棲想踩在她頭上，簡直是癡心妄想。
送走了梁丹露，魏明看了看時間，少爺還有一會兒才到，他便順路去外麵辦公室，吩咐道：
“那個《巔峰演技》的節目組，去跟他們策劃打聲招呼，給林綺音換個劇本演。”
手下人瞪大眼：“魏總，我聽人家節目組都準備炒這個看點了，現在改……”
“你是第一來這兒上班？我話放這兒了，要是播出的時候，我看到林綺音演的是時棲的《玉樓春》，你就卷鋪蓋滾蛋！”魏明一臉不耐，不容分，“我待會兒有重要的事要和少爺談，你別給我添亂啊……”
被他劈頭蓋臉罵了一頓的職員很是為難，一抬頭，眼神定在了魏明身後。
魏明也頓時有所察覺。
“魏總不想看，我倒是挺想看的。”
清越含笑的嗓音從魏明身後傳來。
魏明渾身一僵，尬笑著回過頭：“您、您什麽時候來的？”
站在魏明身後的青年生一雙笑眼，二十五歲的年紀，看上去卻像個高中生。
黑衣兜帽的他將帶著運動護腕的手揣進衛衣口袋，渾身一股真單純的學生氣，然而魏明看他的樣子，卻不像是在看一個好糊弄的少爺。
因為這位盛躍傳媒的少爺，同時也是年紀輕輕獲獎無數的才劇作家季遇。
季遇展顏一笑，語氣不辨喜怒：
“這兩，那個林什麽的，好像鬧出了不少事？”
魏明背後冒冷汗，連忙解釋：
“……這……我也不清楚，聽是時棲，是她那邊欺人太甚，又是搶林綺音的戲份又是片場當眾罵人，現在的年輕人沉不住氣，囂張跋扈的，我這也是……”
季遇靠著牆邊，黑發末梢微微翹起。
明明很是少年氣的笑意，落在魏明眼裏卻有幾分白日鬧鬼的悚然。
“那我要是，我就喜歡看她，囂張跋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