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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出宮

  金山的臉霎那間羞得通紅,悄然掙脫太子。


  玄羲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清嗓子。


  玄羲愣了愣,道:“我小時候每回生病總要喝藥。那藥也不知道是什麽做的極苦,我哭鬧著不肯喝。母後總是鼓勵我,告訴我,良藥苦口利於病,喝了湯藥疾病就好了。我吃完了藥,還是覺得苦得難受,母後就塞一顆糖果與我。”


  金山不好意思起來,道:“我這都多大了,喝完藥還要被人哄著吃糖丸呢。”


  她沒告訴玄羲,自己根本沒喝藥。看樣子,禦醫也沒如實回報太子,金山沒有讓他診脈,他隻是隨便給內侍開了些固本培元的藥。


  五月的夕陽照在金山的烏發上,像金子裝點在她什麽發飾都沒有的頭上。微黃的光線下,她的肌膚吹彈可破。陽光險些讓她原形畢露,讓屬於李舒爾的嬌容呈現在太子眼前。


  玄羲的心突然非常燥熱,似乎今天的金山和以往格外不同,在朝著他心裏的那個方向。


  他心裏的那個方向,仍舊希望金山是一個女子。


  女子,可以得到王室和大臣的認可,不論位分大小,起碼能夠給與金山一個公開站在自己身邊,名正言順的身份。


  金山身為一個內侍,不可能有機會和自己並肩站在眾人的麵前的,要有一個公認的身份非女子不可。


  一切都不可說,因為說了就很難回頭。


  但愛便是愛,無關男女性別。


  金山在太子麵前咽下的糖丸,發覺太子仍在出神的望著她。


  她也有些憂思,太子毫不知情的認為自己是一個內侍,所以對自己另眼相待,若是知道自己是一個女子,會不會覺得被欺瞞而惱怒。


  太子若是隻愛男子,身為女子的自己又當如何自處?


  金山決定把悸動埋藏在心裏,她是一個扮演了男人的內侍。若是把心動說出口,那是要以什麽身份呢?難道要繼續騙人嗎?

  金山不自覺地手揉衣角,憂心自己並不是一個真正的內侍。


  兩人的心緒起伏的如此劇烈,心事從天上一下掉到地上都不為過,彼此卻都不知道對方想什麽。


  玄羲希望金山是一個女子,而金山卻希望自己是一個男子。


  兩個人都感覺到氣氛忽然不同,是不是剛才有些舉動嚇到了對方?

  為了緩解尷尬,太子急忙拿出一樣東西遞過來,正是金山日思夜想的出宮令牌。“這個給你,等病好了就出去吧。”


  金山雙手接過令牌,卻沒有想象中那麽高興,甚至有些悵然若失。她握著令牌,行禮退下。


  一出東宮,她便跑了起來,像是一個做錯了的孩子,她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好像從哪裏都錯了,一切從一開始就沒有一個對的地方。


  走到半道上,金山才緩過神來。


  她在愁什麽?她可以出宮見養母和妹妹,還有銀子帶回家,隨即她腳步又輕快起來,心也雀躍起來,覺得自己方才真是愁得莫名其妙。


  金山的心飛進了老鼠巷,想到妹妹和娘可能在家吃不好,睡不好,家裏又是這幅窮困處境,作為長女她很愧疚。


  娘和妹妹生活都不好,自己居然想這麽多?

  不論自己是男的還是女的,太子怎麽可能看上自己呢?

  太子又不瞎,太子又不缺美人。


  金山因為一點點心動,居然有的沒的胡思亂想了這麽多,太子隻是對自己好了一點而已,事實上,太子好像對誰都很好。


  金山在心裏啐自己真是自作多情,好不要臉。


  次日一大早,金山就拿了令牌和藥,匆匆出宮。


  和養母、妹妹一別竟已三月,三個月沒法回家一趟,隻在頭一個月養傷時讓人帶了口信,說自己抓到機會去苝夷做生意,也不知道這樣的謊話養母信不信。


  她一路跑回家,卻在臨近老鼠巷的時候望而卻步。


  也不知道家裏情況怎麽樣了?


  金山慢慢走到院子門口,院子裏靜悄悄的。她推門進去,驟然裏麵爆發出一陣驚呼:“娘!姐姐回來了!”


  金山的妹妹銀扇從未發出過像今日這般的歡呼,她看見金山露麵的那一刻,像一隻鳥兒一樣雀躍。


  “你還知道回來?”養母佘氏嘴上怪金山,但是藏不住眼裏的笑意。聽聞女兒銀扇在院子裏叫喚,佘氏邁著步從堂屋裏跑出來。


  銀扇圍著金山跳啊,叫啊,時不時還咳嗽幾聲。佘氏連忙拉住銀扇,不讓她繼續跑。


  金山看著妹妹,發覺她的身子更纖弱,好像跳幾下就會被風吹走,而養母更黑了,臉也更加粗糙。


  妹妹是一個十五歲的漂亮姑娘,身上沒有一件首飾,隻梳了一個辮子,小人兒身上的衣裳也是亂七八糟,沒有一件好的。


  金山拉起妹妹的手,細細看,妹妹的樣子一點也不輸宮裏的美人。一張小小的巴掌臉,兩道濃淡相宜的眉毛,還有如盈盈秋水的雙眸,薄薄的嘴唇比宮裏那些塗了唇脂的紅嘴唇更好看。


  金山心裏哀歎,妹妹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像個可憐的吃不飽的小貓。這麽想著,金山趕緊把身上揣的銀子都掏出來,給養母。


  養母望見金山身上居然有這麽多銀子,也著實驚了,連忙問銀子哪裏來的。


  金山拉著養母和妹妹走進堂屋,把她的經曆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她是怎麽被債主錢珍的打手們催債,又是怎麽逃跑失敗被抓進刀子所,賣給王宮當內侍的,又是怎麽陰錯陽差混過了檢查。


  不過,她沒說有個神秘女人照應她,給她暗示的事情,沒有提任何和她娘有關的任何事情。她覺得自己的身世有問題,若是告訴了養母和妹妹,早晚會拖累她們。


  金山也沒有提到太子對她的不尋常,那是她隱晦的心事,隻說自己在東宮當差,太子為人寬厚,待下人很好,從不朝打暮罵,也不克扣工錢。


  窮人的大段時間用來講閑話是很奢侈的,金山和養母、妹妹一邊說話,一邊又幫著做活計。


  養母在金山回來前,在趕一批針線活,說是馬上就有人來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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